菊兰_4

    大概过了个把星期,这天秀英在忙着给娃洗尿片,孙富叔抱着小女娃晒太阳。正逗着呢,李会计踩着自行车匆匆忙忙赶来停在了门前。秀英看见了,连忙起身让出屁股下的小木椅递给李会计。李会计摆手道:"先不坐了,我是来通知你。计生办王科长下午来调查,村里报的是超生。计生办张主任那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们注意些别瞎说就行了。"

富叔听了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李会计:“我们要准备点啥招待王科长?”李会计想了想:“小王是下来办事的,应该不必特殊招待。炒点瓜子,茶叶你家现成的就行。家里有豆皮或者面条的话装点让她带回家。”秀英擦干了手上的水,又端上来一杯热茶递给李会计,接着问了句:"李会计,你看这个事情,大概要罚多少钱?我们准备了500块钱,不知道够不够?"

李会计听了,面露难色,看了看孙富叔,小心的抿了下茶杯,慢慢地坐了下来。他把茶杯放地上,伸出一只巴掌,说:“可能要两只手的?前天上湾村的一家超生的就是这么多,钱不够,家里缝纫机都被拉走抵罚款了。”秀英听了,顿时急了,窜着手叨念:"这么多?怎么办……"富叔也没了主意,1000元可真不是小数。秀英忙着家里的农活,他抽空走家串户做点小工一天也才十来块钱。还不是每天都有活干,全家一年的收入也才这么个数。

李会计知道他们为难,可这事他真帮不上忙。省里政策严,计划生育简直被当做头等大事来抓。为了吓唬老百姓不超生,完成工作指标,到了下边就用重罚这个手段,简单粗暴但管用。政策一发布出来,一胎是儿子的90%的都去结扎了。是女儿的,6年后可再生一胎,都赶紧去上环防止意外怀孕。孙老三抱养个孩子吧,不报上去吧,村委会有知情不报的责任,上边追究下来没有好果子。如实上报吧,弃婴是刑事案件了,公安立案侦查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有结果。没有结果之前,孩子八成是要送到镇福利院,既然孙富叔婆俩愿意养,最好的办法折中按照超生报到计生办。虽说这是个欺瞒的法子,但是只要孩子亲生父母找上门,基本上豪无风险。

李会计又喝了口茶,对着富叔道:“孙老三,钱的事情我也帮不了你。赶紧趁现在去找你几个兄弟借点凑凑,宁可多准备些。下午王科长上门,也许只是调查,不会当场收罚款的。”富叔听了,连忙说:“我这就去找我拿几个兄弟凑点,能凑点是一点。”说完就要出门,李会计见男主人要出去,该嘱咐的也嘱咐了,也起身骑着自行车走了,留下秀英继续洗尿片。

    下午两三点钟,村委会妇联主任何莲领着一个30来岁的妇女进了富叔的家,来者正是镇计生办王科长。王科长穿了件酱红色外套,头发向后扎起来,头顶夹着个黑色发卡,手里拎着文件包。二人还没进门,秀英就赶忙迎出来将她们请进堂屋。屋里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盘南瓜子,秀英热情的对着二人说:“快进来嗑瓜子?富叔快去到茶端出来。”趁着富叔倒茶的功夫,王科长在桌子旁坐下,打开文件包,抽出一张表格,对着着秀英问到:“你是张秀英吧?你丈夫叫孙富叔?”秀英忙回答道:“是的呢。”

“你们两人结婚几年了?有没有领结婚证?有结婚证的话赶紧拿出来。”王科长又问道。

“结婚6年了,有证,我这就去拿。”

   秀英到里屋橱柜里摸出两张皱皱巴巴的结婚证,递给王科长,王科长看了一脸严肃的对秀英说:“你们何主任向我们报告你们夫妻超生了,我们计生办张主任嘱咐我来上门核实下情况,填写资料。”秀英抓了把瓜子放在王科长和何主任面前,点头道:“是是是,村里李会计跟我们讲了政策。”王科长捻了两粒南瓜子,小心的磕起来,对着何莲叹了口气:“本来我们镇今年能完成县的指标参加评优秀,现在你们村又冒出个超生名额来,今年是没戏了。”

  说完又从文件包里抽出两张纸来,递给秀英说: “我来之前,我们张主任吩咐,你们这个事情得按章办理。根据我们县的规定,超生得罚款1000元,这是罚款通知书,这是县里发布的计划生育政策文件。你们识字的话就先看看,我也不多费口舌,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秀英哪看得懂这个,转手递给妇联主任何莲,何莲接过文件,一字一句的读出来,并将关键点解释清楚,秀英夫妻俩屏住呼吸听得极是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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