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18年3月1日,有霾,但上海的霾却还是有阳光的。生命力就是这么神奇,遇到阳光就会灿烂,灿烂了就想尽力绽放。坐在车里,我抬头看着窗外梧桐树上的枝桠,车载着我疾驰而过,但我依然能看到那股隐秘的力量,在每一个枝桠上悄然生长着。
坐在我身旁的儿子问我:“妈妈,你在干什么?”
“我吗?我,我……I am thinking.”
“What do you think about?”
“…..I don't know, just thinking. ”
春天到了。大自然总是有各种能力提醒着我,挖掘我的那股隐秘力量。但是,阳光越耀眼,我身后的阴影越长,它如影随形。光芒刺眼,我转身,却又无法面对阴影。我就这样孤独的站在阳光里,闭上眼睛,逃离刺眼的光芒和幽暗的阴影。我觉得羞愧,我愧对于这美好的春光,我辜负了阳光的爱意。我带着羞愧感,躲进屋里,坐在窗边,一如此刻。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玻璃,肆意地洒在书架上,每一本书都沐浴在它的照射下,它们如沐春风。正午的阳光是霸道地,它穿透玻璃,穿过书与书的缝隙,不由分说的照耀着我的桌子,我的双手。我觉得温暖抱持了我的羞愧,我有一种怡然自得的心情。
这并不是偶发事件。我从来好像就热爱窗边,从学校食堂到高档餐厅,从教室到图书室,我总是身不由己地在窗边坐下。靠着窗户,我便有了安定地心。我不懂这代表什么?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钱钟书先生的文字,初读只是莫名吸引,再读茅塞顿开。
从猿人择洞穴而居开始,人类便有了房屋。有屋必有门,却不都有窗。所以,门和窗,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打开门,人们可以走出家门;打开窗,人们便不再需要走出去。就像在这个明媚的三月第一天里,我坐在窗边,我享受阳光的沐浴,推开窗就是沐春风。窗户,打通了人和自然的隔膜,把春天带进了屋内,留在了我的手心里。古人云: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
门供人出入,窗亦可以,但是否出入,并不是它们之间的根本分别。一个来客,要敲门要发出请求,得到主人允许后,方可进入。而且,主人在开门前是无法回避敲门声的。可是窗户不是。偷东西的贼人,偷心的情人可能会喜欢从窗户里进来。莎士比亚在他的笔下,就为罗密欧和朱丽叶设计了这样的窗台。在上海,我曾专门造访了那个“罗密欧的阳台”。缪塞在《少年做的是什么梦》里有妙喻:父亲开门请进的是物质上的丈夫,理想的爱人总是从窗户进出。
有了窗,房屋就不仅仅是遮风避雨过夜的地方。而是一个可以上演悲欢离合人生百态的地方。门,是人的出入口,窗,是天的出入口。出门在外的人,会受到大自然,天的,约束和威胁。可以说房屋,门,是人们被天驯服的产物。可是,窗却是人们驯服天的产物。有了窗,人们可以不必寻找光明和空气,反而坐享其成。门,是驯服。窗,是自由。
现在想来,窗户是房屋的眼睛亦如“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刘熙说:“窗,聪也;于内窥外,为聪明也。”窗外,是晴是雨是风是雪,我拉开窗帘打开窗就能知道。窗内,是喜是悲是怒是哀,我关上窗拉上窗帘外人就不得而知。关窗如同闭眼。天地之间人生百态有的时候是需要闭上眼睛才能看到的。闭眼,让灵魂自由起来。关窗,隔绝窗外的事实纷杂,身外之物不过尔尔,安静地冥想。
我想我爱坐在窗边的道理也在这里边。我,站在天地之间,沐浴阳光,我羞愧于我的孤独感。于是,走进门里。但门里的世界于我而言充满了得不到回应的失望,我只能躲在靠窗的一隅。那一片狭小的空间给我安全感,我能享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