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人打交道从来不是他的强项。事实上，他不得不承认，当他在刷牙时看到自己在卫生间镜子里的形象是多么邋遢乏味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适合和女人交往。

刷牙的时候他稍微停了一下，听听放在卧室的手机有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只有楼上装修时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噪音。这个破地方，大周末的也不让人睡个懒觉。

他重新开始刷起牙来。因为实际情况是，他在交往女人方面一点都不在行，并且他也从来没有在行过。然后他又仔细端详着自己在镜子里的形象。发际线有点高显得额头太大，两簇眉毛倒是粗黑的但是几乎连成一片了，眼白永远布满血丝。啊，他看见了鱼尾纹，在两个眼角处分明的两道印子。他现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三十大几的人了，他永远不会和女人打交道了。

他胡乱用毛巾擦了几把脸，再次倾听有没有手机的声音，但什么也没有听到。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符合他自己的想法。

他在女人面前总是容易紧张。女人心海底针。鬼知道那些女人都是怎么想的。他第一次认真喜欢一个女人还是上大学的时候，他的同学。他们总是不经意地在校园的各种场合遇见，后来女生就经常约他去图书馆。后来终于有一次女生问他喜欢她吗。他虽然感到害羞，可还是实话实说“喜欢”。可往后女生却总是躲着他。搞不懂。再后来，他又认真喜欢过一个女人，他不想像第一回那样轻易错过，就大晚上跑到女人楼下打电话说要是她不出来见他，他就等一晚上。那个女人真让他在楼下站了一晚上。

是的，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女人给他带来过快乐，至少曾经有那么一次吧。不过，那早就是过眼云烟了。他都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那些女人！

好吧，或许他只要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就好了。

手机响了。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干脆利落。让他有些怦然心动。女孩约他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几点？”他的声音几乎要快乐起来了。

“差一刻十二点。”

“哦，好的。”

“不见不散。”

是的，他应该调整自己的心态，要积极乐观。就像他的同事安慰鼓励他的那些话。也许，他能够遇见一个女人真正对他感兴趣而不是作弄他。他又拿起镜子，发现自己也不错。接下来他想他要为即将到来的约会做些准备了，他打开电脑，继续阅读昨晚搜罗的资料，如何约会并读懂女人的一些资料。

他在十一点半到达女孩说的咖啡店。他本想十一点就到的，可是想来想去觉得不能显得过于急切。提前一刻钟或许比较合适。一刻，多好的时间名词啊。“春宵一刻”“一刻千金”“刻不容缓”……话说女孩为什么要选差一刻十二点这个时间呢？会不会也是因为喜欢“一刻”这个量词。他竟不自觉地有些笑意了。

“你好。”忽然，他眼前一亮，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笑盈盈地站到他面前。不算特别漂亮，可看着很舒服。

“你——认识我？”他偷眼看了看手机，非常准时。

“李姐给我看过你的照片。”女孩的声音非常甜美。

“哦。哦。哦。”他不知为什么又开始紧张起来。临时充电掌握的那些资料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李姐是个热心肠呢……”女孩显然看出了他的窘态，并且非常善于把控局面。

服务生过来，他们点了餐。点餐的时候，服务员把菜单递过来，他看了看竟不知道该怎样点。女孩笑吟吟地把菜单拿过去，帮他点了。他心里充满感激。他们边吃边聊。其实主要是女孩在问，他回答。女孩比较活跃，这样反而省了他的脑力，他比较喜欢这种被动。看得出女孩很会照顾人。他适合找个懂得照顾人的妻子，自己在这方面太差劲了。他想。他心里想着，一边偷眼看她柔顺的披肩发，看她脖颈处裸露出来的部分皮肤……

“其实我有男朋友。”女孩说完，咬着嘴唇看他。她把他当成一个可以倾心交谈的人啦。

“嗯？”他似乎没听清，或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不想让李姐知道，所以才答应来见面。你知道有时候自己的事确实不方便让别人知道。我想我一开始就得和你说清楚，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李姐。”

“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他强忍住自己心底升腾上来的一股沮丧和怒气。

“开公司。天天都很忙。也没时间陪我。”

“哦。”他的挫败感又来了。

“你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吗？下午我想去逛街，你陪我吧。晚上我请你看电影啊。票我都买好了。”

“我想我还有事。”

“我今天心情不好，要不也就不让你陪我了。”女孩子说到这份儿上，他还能说什么呢。本来周末他也就是宅在家里玩游戏，想想楼上的装修，还是算了。反正有人埋单，陪就陪吧，或许还能了解了解女孩子。

看电影的时候，女孩竟把身体斜过来了，靠在他身上。他嗅到她头发上的气味，身体有些躁动了。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他心想。他试着把手臂揽过女孩子的肩膀。这是网上告诉他的，如果女孩子不反抗，或许还可以继续。果然，女孩子没有挣开，任他揽着。又一小会儿，他把嘴唇落下来，轻轻地吻住女孩的耳垂。他不急不缓的动作看起来像个情场老手呢，他暗自得意。在黑暗中，别人看不出什么，即使看见也以为说悄悄话呢。他似乎听见女孩有一些喘气粗重了。他的另一只手便去女孩的大腿中间探寻。

黑暗中“啪”的一声，女孩子给了他一个嘴巴，起身跑出去了。他愣住了。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同时感到懊恼和愤怒。是网上的资料骗了他，还是女孩在耍他？他感到有种无名的怒火升腾着。突然他的脚触到了一样东西，是女孩的购物纸袋，就放在他的前面。好的，她还会回来的。果然，一会儿，女孩回来拿她的东西。他对她笑笑，拎起纸袋陪她出了门。

电影还没散场，门口有些冷清。昏暗的路灯打着盹，提醒他时间已经不早了。影院旁边有一排松树，投下浓重的阴影。

“对不起啊，我刚才比较冲动，打了你。”女孩为了拿回手提袋，不得已表示出和解。

“都是我不好，是我冲动在先。”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却感到委屈。

“不怪你啦。好了，谢谢你今天陪我，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我们以后再联系啊。”

“我送送你。”

“不用了。”女孩分明是敷衍，想快些跑掉的意思。无奈手提袋在他手里，他不给她也没办法。

“真的不用送了。”女孩把手伸过来要拿走手提袋。他不放手。女孩突然害怕了。

“大哥，对不起啊。”女孩的声音开始有点颤抖了。

“大哥。要不你打回来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其实本来他也没想怎么着，可女孩的突然软弱让他有些得意了。

“你为什么耍我？明明有男朋友还出来相亲。”想说啥就说啥的感觉很好。

“其实说男朋友也不算是吧。”他仔细琢磨这个“不算是”是什么，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选差一刻十二点见面？”

“他的航班时间。”他突然明白了。这个小三，男人不在的时候，就想找别人陪陪。

“今天晚上陪我吧。”他有些强势了。他的手甚至迫不及待地攀上了她的腰。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女孩扭身要闪开。他不高兴了。

他和她拉扯起来。女孩要喊的时候，他不知哪来的勇气，掐住了她的脖子。他把她拖到松树的阴影中，像狗一样完成了那些动作。等他提上裤子，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

差一刻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