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不欢迎你
讲真，我一点都不喜欢帝都。
在我前几年的出行计划里或是现在开始想去的城市，帝都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目的地里。没有什么的特别的理由，就是不喜欢，对帝都仅存的些许好感就是那里有我目前最向往的书店。这两年对人文社科类书籍读的多了点后，万圣书园便成了我的精神高地，一直幻想着人文大咖、学者、高级知识分子云集出没的书店会是怎样的与众不同。
因为工作的原因，出差必须要去。恰逢周末，帝都给我的表面印象没有想象的那么坏，但也没电视里的那么好，恰好也没有传说中的雾霾，交通也不至于水泄不通，有点冷，和在北方的其它城市别无二致，只是大了点而已。一行的同事想去清华大学转转，因离住的地方也不远，就八九站路，所以我也就去了。在一站叫清华园的站牌下车后，万圣书园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我眼前，幸福来的实在是太突然。随后在帝都的几天，白天工作，晚上基本就泡在万圣。如果去多了省会城市里，现在动不动就四五个楼层、成千上万平的大型综合书城，万圣实在狭小、拥挤的可怜，但就像传说中的那样万圣选书独特，对专业读者来说在某一主题内，万圣的选书可以说是本本精华。图书的分类在全国也是独一无二，无及其右者，这种高规格理念秉承了万圣书园创始人刘苏里高级知识分子的人文气质。让我欣喜的还有，万圣“建议阅读”的五层书架中，有三层书籍是我已经阅读过的，有一层是我计划阅读的一个重要方向，几乎所有“建议阅读”展书都在我的豆瓣想读书目里，在入口处长长的三层“西人看中国”展书，是我现在最关注的“海外中国研究”系列，这说明，这两年，我误打误撞的阅读方向是没错的，至少和万圣的审美接近，这让我尤为高兴。
如果在帝都的日子一直这样的简单美好，那就是我一直以来的狭义和偏见错怪了伟大的祖国首都。但帝都，怎么说好呢，真的只有在新闻联播里的展现才能称之为美好。
在帝都的那几天，我住的地方虽然在四环外，但两条街外就是鸟巢，工作的地方更是能俯看水立方，夜晚的时候，灯火斑斓也确实很漂亮。但温饱问题不能靠漂亮解决，住的地方距离工作地步行不到十分钟路程，可跑出两条街外，来回半小时都找不到个吃早餐的地，幸好午餐在工作地的公司吃，晚餐又是个问题，好不容易在附近搜索到一家味道不错也还实惠的餐馆，等第二晚再去，已经关门搬迁了。没办法，那就叫个外卖吧，我搜了，真的不敢恭维，至少没有我在榆林郊区家里搜到的丰富。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在四环外、接近郊区、太偏僻的缘故，于是问了帝都的同事。回答也是蛮有意思，外面那是啥看见了吗？看见了，鸟巢。除了天安门，在北京还有比鸟巢更中心的郊区吗？还真是。
我是上个月24号到的帝都，我都不看新闻了，还是让我知道了，我吃不上饭的那几天的前几天，帝都在清理欠高端人群，导致大量的外地租客居无定所。当然，我们不是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所有的驱赶劝离都是以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和人民美好生活愿景的名义进行的。看到这样的信息，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一部反乌托邦电影《人类清除计划》，了解了整个事情的原委后，想起的一本书是今年年初看的陆铭的《大国大城》。记得这本书给我科普的常识是：一个文明社会、现代国家，应该有一条共识，每个人都有尊严生活的权力，最低标准，包括一个不受冻的温暖住宿，免受饥寒。每座城市在发展当中都会有利益冲突，而文明社会的形成，就是在各自利益的冲突中为它们排序的过程。城市的整洁值得追求，道路的通畅也值得追求，但在一个文明社会里，很难想象这些值得追求的的目标会被放在比一个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更紧急的位置上。在帝都我看到当局选择的恰恰是所有方法当中最糟糕的一种，外地人从来都不是人民，也不在美好生活的愿景里面，因为他们不够高端，幸好我只待几天就走，不用担心被驱赶。
而够高端的除了本地人外，还有外国人，他们对帝都的喜欢也许真的是赤诚的或是发自肺腑的。比如，我去帝都的时候带的一本书，叫《我的灵都》，作者雷立柏，是个说德语的奥地利人，就是这么一位深爱帝都的高端人士。老雷在帝都生活了22年，是位老师，在学校里教拉丁语、古希腊语和古希伯来语，是一位古典语言学家。真的无法否认老雷是一个很好的人，90年代初到现在中国经历的岁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一直没有变，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很难见到纯粹如雷立柏者。十年如一日的做着偏门的古典语言推广，不结婚，不生子，以西赛罗这样的先贤为目标，以司徒雷登为榜样，同时寻访旧时传教士在北京的遗迹，发掘东西方文化沟通的桥梁人物背后的故事。这便是《我的灵都》这本书的故事，一位久居帝都的汉学家讲述“故乡”鲜为人知的包容的国际化的历史故事。就像老雷自己宣称的那样，自己作为一个世界公民，在帝都生活久了，都无法压抑对它的热爱。
而那些虽然被排斥在高端之外但久居帝都的人，何尝不是如此。帝都一直以来最大的魅力就是那股强大的包容力。上至天王老子、下至平头百姓，大家都能在这里有着属于自己的落脚地、找到自己的居心地。即便生活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中，也能有条不紊、各取所需。而如今，你我都一样，终将被遗忘。
陆铭在《大国大城》中说，面对“大城市病”，我们应该整治的是这座城市和及其赖以为生的种种不平衡、不公正，而不是里面的人。
筷子于锦界
2017年12月7日
《我的灵都》
雷立柏 / 新星出版社 / 豆瓣评分：7.2
《大国大城》
陆铭 / 上海人民出版社 / 豆瓣评分：8.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