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乱语读书吧┃:《史记·滑稽列传》——为小人物立传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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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稽,古音gu,《史记·索隐》中司马贞曰:“滑,乱也。稽,同也,言辩捷之人言非若是,说是若非,能乱异同也。”唐代张守节在《史记·正义》中亦称:“滑稽,转利(语言流利)之称也。滑,乱也。稽,碍也。言其变化无留滞也。”由此可见,此处的“滑稽”更多代指幽默诙谐之意,并且是能言善辩、思维敏捷、说话圆转之人,而在此列传中司马迁所记载的三位人物也的确是符合了机智灵活、能言善辩、善于巧谏的特点。

《史记·滑稽列传》是先秦唯一一篇为优伶专门著述的文章,“优,俳优;伶,乐工”因为优人在古代仅仅是作为君主的弄臣,身为一位喜剧演员通过各种幽默诙谐、令人发笑的方式来取悦君主,可以说他们的地位十分低下。

而司马迁却开了历史的先河,不仅首次为优伶立传,并且把他们放入了“列传”的体例中,与李将军、淮阴侯等历史名人齐名,司马贞在《史记·索隐》云:“列传者,谓列叙人臣事迹,令可传于后世。”,“列传”指的是给历代有影响的人物或是各方面代表人物的传记,也就是说记载的是历史上的重要人物。由此可见,《滑稽列传》在“列传”中成为了一个特例,显得突出,其中司马迁自然有着自己的深意。那么究竟为何司马迁要为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滑稽小人物他们立传呢?

我想从本传的开篇论赞中便可一窥。孔子曰:六艺于治一也。《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神化,《春秋》以道义。太史公曰:“天道恢恢,岂不大哉!谈言微中,勇呵以解纷。”孔子说六经对于治理国家来讲,虽侧重点不同但作用是相同的,而除了历代被封为封建统治教科书的儒家六经以外,世界上还有许多伟大的道理,这最后两句“谈言微中,勇呵以解纷”,讲述的正是能在谈笑之际巧妙地合于正道、排解烦忧——即同样有助于治理国家的滑稽一类小人物,从本质上而言“谈言微中”与六艺精神史一致的。

可以看出太史公为滑稽优伶作传并不仅是写尽他们作为君主弄臣的取乐逗趣之意,更大程度上是他们本身的存在有着独立的价值。

除此之外,前一句是被奉为统治思想的圣人之言,后一句却谈论历来为正统思想所不齿的滑稽人物,这两者的并列比较,更是体现出司马迁身上的一种平等观对于滑稽人物的欣赏以及高超劝谏技艺的赞颂。

《滑稽列传》写了三位滑稽人物:齐人淳于髡、楚人优孟和秦人优旃,淳于髡是齐国的赘婿,优孟和优旃都是优伶,这三人在当时同样处于一个及其低贱的社会地位,他们或许身份卑微,或者形态丑陋,“优旃者,秦倡侏儒也”,但在司马迁笔下他们三人有着“伟”的品格,见本传的结尾赞论,“太史公曰;淳于髡仰天大笑,齐威王横行。优孟摇头而歌,负薪者以封。优旃临槛疾呼,陛楣得以半更。岂不伟哉!

最为可贵的是司马迁善于发现滑稽人物身上的高尚人格和善于谏言的智慧本领,在利用自身取悦君主的特殊身份上,他们用多种讽喻、反语、婉转等多种方式巧妙地规劝君主,并且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但在本篇列传中,除了记述他们三人进谏的事情以外,太史公也付诸了极大的笔墨来描绘这些小人物身上的善良与仁爱的光辉,这一点也是我着重关注的。

其一是优孟假扮孙叔敖,救济孙叔敖之子一事。其二是优旃帮助减轻秦始皇侍卫的淋雨之苦,这件事本身是一个非常细微的细节,但太史公的描写却是极尽细致。

秦始皇时,置酒而天雨,陛楣者皆沾寒。优旃见而哀之,谓之曰:“汝欲休乎?”陛楯者皆曰:“幸甚。”优旃曰:“我即呼汝,汝疾应曰诺。”居有顷,殿上上寿呼万岁。优旃临槛大呼曰:“陛楯郎!”郎曰:“诺。”优旃曰:“汝虽长,何益,幸雨立。我虽短也,幸休居。”

於是始皇使陛楯者得半相代。身为一个地位十分地下的优伶,平日里受尽了旁人的嘲笑调侃,当自己能够享受片刻休息时仍能不忘关怀周边人,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他不是欺软怕硬的小人,不曾将自己的痛苦施加与更加弱小者,即使外表丑陋、身份卑微,但他们实则有着不流于世俗、充满善良的内心。正如司马迁所说“不流世俗,不争势利,上下无所凝滞,人之莫之害,以道之用。”(《太史公自序》)。

他笔下的滑稽人物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不贪恋于追名逐利,同时他们不畏强暴,更能够亲近百姓,这才是司马迁真正歌颂的伟人,不一定有很大的丰功伟绩,不一定在历史舞台上熠熠生辉,但他们身上却真正凸显出忧国忧民、关爱他人的高尚品格,基于此司马迁为他们专门立传,正是表达出对于这些处于历史舞台中占有微小一席小人物的赞赏与敬佩,也是为他们的智慧与品格的正名。


一起来读史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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