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真实的故事,要从2000年的夏天说起——
暑假的第一天,却是我们这届学生升高三的第一天,早就听说我校对高三学生格外关爱,在市郊为高三学生们准备了封闭式分校,依山傍水、草长莺飞,环境极其优美。
各班人员登上专属班车就出发了,这一路上,我期待着,期待着看见众人口中那所美丽的校区,随车驰骋,见城市的喧嚣渐渐远去,人烟逐渐稀少,城镇、村落、铁轨、废墟、树林、良田,车行约一小时后,我们到达目的地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下车,纷纷被眼前的美景所惊叹。顺着校门前行500米是一条直路,左侧是被爬山虎装点的高墙,右侧则是一处荷花池,几片墨绿色的圆形荷叶上探出淡粉色的荷花,偶有几朵荷花还会捧着莲蓬随风摇曳,直路左行是上坡路,右侧是教学楼,左侧有处段红色短桥,桥下无河无溪,只有约两米高的石断缝,长满各色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儿、野草,继续前行便是宿舍了,一栋四层高的楼,左侧一半是男生宿舍,右侧一半是女生宿舍。
这宿舍还是“两色儿两味儿”的?谁这么有创意?听同学们说是校长,因为担心女同学们会被偷窥,所以没有把男生和女生的宿舍楼打造成前后楼模式。
毕竟抵达目的地的当天是没有课程安排的,而且校区工作人员还贴心的带领大家熟悉热水房、食堂、澡堂的具体位置。随后,各位同学回寝室收拾行礼,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集体生活。
住校一个月后学校还特别人性化的安排了体检,有一项是医生摸女生的肚子,我实在想不明白肚子有什么好检查的,看同学们一个个都躺下又起身离开觉得这应该是个很省时的检查,毕竟,做完体检还得回去写一堆作业呢!
我像前面的同学一样躺下,医生摸了摸我的肚子,又摸了摸,再摸摸,奇怪,怎么到我这儿时间还延长了?不会吧?医生干嘛突然冲我笑?好诡异!最后,她让我通知家长今天就把我接回市里的大医院做检查去,女医生还说,我的肚子里好像有个瘤,太可怕了!
惜命的我迅速跑到学校的公用电话亭给老爸致电,几个要好的同学也是问我到底是什么情况,亲姐姐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效率极高的老爸于两小时后把我从学校接走,大约一个半小时后,我被老爸带到一所医院迅速做了个B超,我一直以为这东西是只有孕妇才能做的呢!没想到原来少女也可以做啊!我做完检查,老爸被叫进去了,歇息片刻后,老爸从检查室出来,一脸凝重,说今天回不了分校了,他会和老师请假,明天再换家医院带我去做检查。
晚上,我睡在自己的房间里,感觉非常的幸福,宽大的双人床、印有卡通图案的床单和被罩、毛绒绒的玩具熊,这些,都是分校没有的。不过,我也很怀念那里的一切,还有那么多好朋友等着我回去呢!和他们一起吃饭、学习、侃大山,别着急,再等一天,就一天,我就可以回去了。
次日,父母早早的就带我出门,到了一家更大的医院检查,流程和昨天一样,只是,爸爸妈妈说我今天得住院了,什么?我可是高三生,住院多耽误复习时间啊!父亲和我说,目前的检查结果显示我的肚子里有个囊肿,需要手术摘除,只需要住院一周就可以。
我的第一反应是:不能等考完大学再回来切什么囊肿吗?但父母还是执意让我住院,父母为我办理了入住手续,一间病房里住着三个人,还好吧,我的寝室要住7个人呢!最受不了的是护士姐姐送来了病号服还让我穿上,这衣服?我才不要穿,我把病号服往床上一丢,心想:我才不是病号,我是学生,我是要奋战高考的高三学生。
可能因为今天是入院第一天,我好像没多少检查项目,中午母亲带我去吃饺子,我还接到了室友的电话,问我检查结果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回学校。放下电话我就又想回学校了,毕竟舒适的生活对于高三的我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还要在这里呆一周吗?回学校时一定会落下很多功课的,要是成了班级倒数第一可怎么活呀?
吃过饭后母亲还带我逛街,问我想不想买新衣服,奇了怪了,老娘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以前父母从来不给我买新衣服的,我从小到大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淘汰的衣服,父母也不从带我去饭店吃饭,还说我如果想享福就努力学习,小孩子家不能成天想着美、想着吃,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但是,我还是想回学校,因为,我有自己的梦想!
因为我行动自如,晚上还是没住医院,又将是睡在舒适大床上惴惴不安的一晚啊!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我不知是这一切到底是开始,还是结束?
早上7点多,手术室护士来接我,我穿着那身曾自认为这辈子都不会穿的病号服跟着护士进了手术电梯,老爸送我到电梯口却突然开始嚎啕大哭,我?一脸茫然!
我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师向我的脊柱注射麻药,一旁的女护士摸了摸我的耳朵,说我这耳垂大是福相啊!她又捏捏我的手、看看我的脚,说:“这孩子从手、脚、耳、面相看都是福相啊!怎么小小年纪就做手术了呢?”不一会儿另一旁的女护士走过来,说:“她长得好像范晓萱啊!”我感觉自己像个展示被观赏的动物。
手术刀刚在我肚皮上切的时候我的脑子是清醒的,也听得清手术室里每一个人说的话,但从肚子往下都是没有知觉的。我听得见医生说,“快拿盆来,血留得太多了!”那时,我想:我是快死了吗?失血过多而死?太早了吧?我才17啊!
不知多久后,我从手术室被推出,恍恍惚惚觉得身边聚满了人,他们把我从一张床抬到另一张床上,我听到了爸爸和妈妈的声音,不是很清晰,不知道是那声音不清晰还是我的意识不清晰,但我确定:那是他们!
我想吐,但是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呕吐物涌出嘴边,虽然我睁不开眼睛看不到,但我能感觉到,呕吐物把我的病号服、床单、被罩都弄脏了。母亲一边哭一边喊着找护士给我换衣服和床品,我虚弱得说不出一声“对不起!”内心想:我怎么变成一个废人了?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不能取得让父母有面子的分数就已经够废物的了,而现在?更可悲!我居然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但内心的愧疚并不能控制我的身体,我还是在不停的吐,母亲将厚厚的纸巾垫在我的下巴处,一次、又一次、没有结束,即便呕吐物中已有苦涩的味道,还是无法停止,母亲喃喃的说,我把苦胆都吐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还是心里害怕了,我渐渐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