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跌入樱花丛的猫
站在暮光俯瞰人世,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有完美和不正常之处。然而,不抛弃一切,广收博纳,卑微的、受挫的、变态的,全都拥抱着,世界坦荡地展现着自己的美。整体即美,美不是荆棘包围的窄圈了的东西,造物主能在静寂的夜空毫不费力地向世人昭示。
——泰戈尔
《圣经》“创世纪”第十一章讲述了一个与通天塔有关的故事:人类认为,只要他们互相理解,就能齐心协力,建造通向极乐世界的巴别通天塔。这一举动引发了天神的不满,上帝随即下令在世间产生千万种语言,让他们互相猜忌怀疑,在世时永远抵达不了天堂。
影片《通天塔》正是将此为背景,以“六度分割”理论为线索,用一把猎枪将世界上看似毫无关联的美国夫妇、墨西哥保姆、摩洛哥兄弟、日本父女串联起来,讲述了一个不同种族之间生生隔离、人心淡漠难测的故事。
一个以畜牧为生的贫苦摩洛哥家庭、一次为了挽救婚姻而被迫开始的二人旅行、一个在美国打工十余年却因无法自证身份就被判定偷渡,被驱遣回国的墨西哥保姆、一对笼罩在绝望丧妻之痛下的父女。四个国家,四组命运,却在冥冥之中,背负着共同的枷锁,沉重前行。
如果说,美国人与摩洛哥人的冲突是全片的主线,揭示了根植于发达国家内核的种族歧视与宗教贬损,那么发生于日本的聋女故事,则是全片的高潮,将人文主义关怀发挥得淋漓尽致。
1.
千惠子是一名16岁的花季少女,她本该与同龄人一道,偶尔聊聊娱乐八卦、打打游戏、与闺蜜聊着那个年龄独有的少女心事,却因为亲眼目睹母亲自杀而就此封闭自我。
为了缓和内心难以消解的矛盾迷茫,她选择与同学一起泡夜店,勾引她遇到的所有异性,企图从他们身上寻找到宽慰与安全感。这样的千惠子可爱吗?一点也不可爱。因为她做着完全不符合她身份的事情,将自尊置于底端,任人践踏。
凝视太久的深渊,深渊也会反噬你,让你无路可退。千惠子本不该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承受世界最大的恶,却被迫用一种极端的方式获得她所渴望的“认同感”。这是何其不幸啊?她以为自己年轻,凭借外在条件能收获一个暖心的拥抱,却一次次得到最不友善的揣度与伤害。
2.
但是,她的人生就毁了吗?
依我看,完全没有。相反,她的人生刚刚开始。
一个不含歧视的拥抱、一句“你不该如此”的语重心长、一次严守诺言的真诚坦荡,让千惠子渐渐打开心防,她明白了这个世界并非她所遇见的那般残忍淡漠,也可以温柔如水、细腻善良。
影片最后,千惠子全身赤裸,站在自家阳台,凝望着远方的月光。万家灯火,她在那大千世界中,就像一个极致的微点,渺小脆弱,渴望被爱。此刻的她,依旧孤独,因为她尽管知道了并非所有人都会区别对待聋哑人,却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应该做些什么。
直到父亲及时赶到,父女俩无言拥抱,用抱头痛哭代替压抑已久的悲伤。那一刻,时间仿若被上帝按下了休止符,生活的所有磨难得以暂缓。
3.
沉默是因为不懂吗?
沉默是因为不懂装懂吗?
沉默是因为意兴阑珊吗?
看完这部电影,我对这两个字又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它还代表一种呐喊,虽笨拙简单,却拥有一股足以撼动人心的倔强力量。
于是明白了:被理解、被包容、被宽恕,是人性中多大的善念。它冲破语言、种族、宗教的藩篱,让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得以疗愈,向着生的希望,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