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不痛苦是不会有写作的欲望的,很久没来了,原因是豆丁丢了。曾一度在社交软件说自己未婚带俩儿子,豆丁是二儿子,一只白色比熊,大儿子叫灯灯,一只金毛。
自己想要养狗的欲望,在黑豆,那只伴着我长大、度过十二三年的狗失踪后,生根发芽,茁壮成长。随着挤进可怜的成年人队伍里而被迫的、潜移默化的麻木、虚伪,这个最朴素真挚的愿望便愈加枝繁叶茂,往往变成我25+依旧叛逆的始作俑者和最终解释。
母亲不同意。成年了就能养狗吗?能挣钱了就能养狗了?我直到现在才慢慢理解。母亲说,只要养长嘴的东西,就会很“麻烦”,我当然听不进去,但多了一丝谨慎。狗市离我家才13公里啊,刚搜的,但是在我看来,是不同区,我不熟悉那边,可能显得远吧,我得倒两趟公交才能到那儿。在带一条狗回家这个念头到行动之间,我用了两三年的时间,克服被父母说不理智的伤心,学习如何不买到星期狗,假装是老手的样子逛了很多次狗市,问什么问题显得自己很懂。现在回想,我还是因为很多不懂的地方导致狗狗的病痛。可是不去养,怎么也学不会。当然,必不可失的导火索,那些靠不住的男人。
于是2023年3月,灯灯被我以700元的价格,加50元打车费,带了回来。它是一只活泼的小金毛,其实现在我已经忘了为什么挑中了他,只记得他趴在我肚子上,小小的(现在已经是拉着会让路人害怕的大只了)。由于我接回来没控食,喂多了没有泡好的干狗粮,灯灯细小住院,期间医院与单位之间的波折与父母知道的血雨腥风自不必说,四千大洋,灯灯算是救了回来。又给自己上光环了,要是我提前学习怎么喂养一只小狗,或者买的时候问一下店家怎么喂,他不至于遭那罪,但别人安慰我“不是你它早死了”,我还恬不知耻的有点同意。
灯灯活过来后,苦口婆心说花费两千大洋,母亲才因为心疼钱暂且饶他陪我,他肠胃也一直不好,也算是融入了我们家庭病殃殃的氛围,哈哈哈。也是很久之后,我决定叫他灯灯。我一直很期待有人问我,为什么叫他灯灯,所以总是追着向别人解释,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他灯灯吗?也不管别人想不想听。之后,我或多或少也教他一些本领,握手,转圈,坐下,趴下,小时候的他,学得很快。但是我不懂得教笼养和定点撒尿,导致他小时候憋不住尿母亲每天要拉他下去十多趟,我们家四楼,母亲60+。我每天回来就是跟他疯玩,导致他本来活泼的性格更加跳脱,半年后,家里实在容不下他了。经过母亲多方交涉,10月,灯灯从此被拴在了姥姥家。26公里,我想一定多去看他,但是我没有做到。灯灯从小在我的卧室,他和我是一样的,是温室里的孩子,可在那之后,他一直都在院子里。万幸的是,大舅还算喜欢他。
灯被关了,我的世界又黑了。
24年5月,豆丁到家。我知道了狗不怕饿怕饱,于是喂得合适,其实还是他本身确实健康,健康的不像我们家人。我当天带了一个竹编篮子,把他放进去,天气也热,他一声没吭,吐着鲜红的舌头一路看我,到家就睡的四脚朝天。之前给灯灯买了很多玩具,轮到豆丁,疫苗也不打了,玩具就是用废毛巾团成的球球,于是巡回加捉迷藏是他最喜欢的游戏。可能还是不重视,我喜欢大狗,感觉得很大只,才能把心里的欲望之壑填平,但鉴于楼房空间条件有限和豆丁奶奶的可怜,我折返一公里,才带决定带他回家。
他在姨姐家院子养过一段时间,可是我觉得,还是我通狗性,能看懂他的需求,所以在我身边,他应该蛮舒服。我不喜欢牵绳,我觉得他需要奔跑,我锻炼他社会化,让他自己认家。知道他喜欢去的地方,我先出发,埋伏在大路边等好,让母亲将它放出来,跟在他屁股后边,确定他会躲车会过马路,边安半颗心回来,有种老母亲的感觉。他时常自己出去玩,他能自己回家。可是我不懂训练他一喊就回。直到四天前的晚上,他没再回来。
有时候我在想,为了爱我也是够自私的,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只管自己。豆丁天天自己出去,我也担心,但是我不想限制他的自由,我想,他自己想干嘛就干嘛,我为他保驾护航,它一直戴着防丢牌。可他前段时间脖子被咬伤,防丢牌摘了下来。
他真丢了,我还是慌了,我没有了“一条狗而已”的自我安慰,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在想骑摩托找他而打不着火的那一瞬间,决堤。在昨晚找他的十字路口,我亲眼目睹了一只狗被车流撞腿,撞倒,血流了一大片,鲜红。我想着救它,但它冲我龇牙,绿灯后我退回安全区,它没活下来。我怕。真怕。之前灯灯小时候我只顾着玩,都是别人记录,现下手机内存大,我总是拍拍拍,到现在,99h,我丝毫不敢翻看相册。
母亲说,都是缘分,可能到了。可是她听到别人说的线索三番五次催我去调监控。知晓了找不到的结果,又自己摸黑躺在卧室说“怎么就这么点缘分”。她才是陪伴豆丁最久的人,我上班的时候,是她在安慰分离焦虑的狗狗,而我,始终是那个坐享其成的人,贪恋着开门后豆丁迎接我的热情。我好像,又让她伤心了,我总是搞砸。
我们是一个老年化家庭,我当初也是为了让父母有点事情做,让家里有点活力。而现在,我们相顾都不敢多说,像是丢了小孩无措的大人,安静,令人窒息。我默默希望过,等我回来,母亲已经把豆丁的东西都收拾到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球球,他的窝窝,他的雨衣,他的鞋子,他没吃完的零食和没喝完的水……这次,还是我来吧,暂时的,收起来。
王豆丁,给老子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