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嘿,走路不长眼啊!”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冲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喊道。
男子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去。
“说你呢!”公子哥揪住黑衣人破旧的衣衫让他无法前行,沉沉说了声:“抱歉。”仍向前走去,不想衣衫竟被公子哥扯下一块。
看着黑衣人仍向前迈出的脚步,公子哥追了上去,“嘿,我不是故意扯破你衣服的,要不我给你赔好了。”
“不用。”
黑衣人在前面走,公子哥在旁边追,走了几步就气喘嘘嘘,“哎,你这个人,真奇怪,我好心给你赔衣服,你走那么快干嘛!”
“不用,你别跟着我。”
“我走我的,你走你的,凭什么说我跟着你,怎么不说你跟着我呢!”
黑衣人长发随意束着,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面颊,眼皮耷拉着,目不斜视地看着脚下的路。
公子哥一路小跑跟着黑衣人,看着他冷峻的脸庞,像是发现一件新奇之物,紧追不舍。
直追至城外树林,黑衣人突然停下脚步,公子哥来不及反应撞到了他身上。
“你到底什么人,干嘛跟着我?”
“我当然是好心人!”
“姑娘,还是离我远点好!”
“你……”
公子哥确实是一个女子乔装,背着家人跑出来闯荡江湖,可是却不知该去哪,当她在街上碰到这个身背长剑,脚步轻浮的黑衣人,直觉告诉她,他一定是个厉害的剑客,便假意接近,如今被他发现,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我明明是个男子,你这么说太欺负人!”公子哥拧着眉毛,愤愤的说,巴掌大的小脸,憋的通红。
“即是如此,我无意冒犯,还是各走各路。”黑衣人说完超前走去。
“我就是在走自己的路啊!”公子哥也气势不减的往前走。
两人正斗嘴,一队轻骑扬尘而来,“快,躲起来!”公子哥随手拉起黑衣人的衣衫,往林子里跑去,躲在一丛矮灌木中。
看着马队跑过,黑衣人问:“找你的?”
“嗯,是我的仇家!大侠,你就带着我吧,我保证不捣乱。”公子哥睁着大大的眼睛,满眼写满虔诚。
“在下确实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跟小姐同行,见谅。”
(二)
“青竹,你此次任务是去取尚书府藏的千机令。”
“是!”
青竹是青木堂最好的刺客,性情冷漠,思维缜密,记忆极佳,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堂主吩咐的任务从来没失过手。因此,堂主每次安排的都是复杂任务,他从来不会多问,只知道去完成。
青竹接过任务手谕,详细看了看任务的详细要求以及相关情报,包括尚书府路线图,千机令特征,藏匿地点等等。看过手谕后,将字条在蜡烛上焚烧化尽。
青竹离开青木堂,往京城走去,日日赶路。这日他路过一个城镇,便进了城准备买点吃的,可是半路被一个身着男装却脂粉气浓重的小丫头缠上。
青竹不想与她纠缠,自顾自的往前走出城外,突然被她拖着躲到灌木丛,躲过追来的轻骑,她祈求让他带着她一起走。
“大侠,您走您的,我跟着就好,要不我一个人,害怕遇到仇家,您在,好歹能帮我收个尸。”
他本生性冷漠,并不想管闲事,可看着眼前不谙世事,机灵聪敏的小姑娘,尤其看到那双水汪汪写满虔诚的大眼睛,却无法狠心当即离去,更下不了狠手。
也不搭话,自顾自往前走去,公子哥看他没有再拒绝,吐了吐舌头,耸耸肩,露出狡黠的笑容,如恶作剧得逞的孩子,青竹装作没看到,上了路。
青竹仍是默不作声,公子哥却撵着套话:“大侠,您这是去哪?”
“是不是闯荡江湖?您身上这把剑可真好看,你是不是武功很高啊,给我教几招呗,也能防防身,万一遇到仇家,还能挡挡。”
青竹没吱声,迈了几个奇怪的步伐,竟将公子哥甩开了一大段距离,公子哥狠狠跑了一段,抓住黑衣人衣衫,“大侠,你这是什么步伐,教教我吧,我要学会这个,防不了身,好歹可以躲躲坏人。”
青竹不说话,却放慢脚步,稳稳踩了几个脚印,然后坐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下闭目养神。
公子哥看着地面上清晰的脚印,面露惊喜之色,踏着脚印来回走了几回,越走越顺,越走越快,竟然身子如飞起来般,一闪身飞到黑衣人跟前,“谢谢大侠,谢谢大侠,我以后逃跑肯定很快,您这是救我的命呀!”
黑衣人闭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三)
“小桃,我这次出门,你可千万把秘密保守好了,千万别露馅,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啊。”说话的女子麻利的拖着身上的浅粉绸缎长裙,拉过一身青色男子衣衫往身上套,一面将早已准备好的钱袋藏在身上。
“小姐,你可要早点回来,老爷发现,肯定要怪罪小桃的。”被称小桃的婢女满脸愁色看着小姐。
“知道,知道。”不等小桃再说话,雨凝赶紧跑了出去。
街上太有意思了,雨凝这次跑出来,就想出去见识一下,怎么能对小桃说这些,她可不想一出来就被揪回去。
走着走着,她看到一个身背长剑的黑衣人,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撞了上去,假意争执,不想扯坏了他的衣服,他却没动怒,心下打定主意,准备跟着他闯荡江湖。
一直跟着走到城外树林,不想看到家里管家带人骑马追了出来,赶紧拉着黑衣人躲到灌木丛。
马队离去,雨凝跟着黑衣人继续往前走,没话找话,一时兴起,求黑衣人教她武功。看似冷漠的黑衣人,踩出几个特殊步伐,也不说话躲到一旁。
雨凝看着这个步伐,突然明白这是黑衣人教她步伐,赶忙练了起来,凭借父亲教授的基本功弟子,几轮下来,竟走的像模像样。
“这样以后自己偷跑出来玩就更容易了。”雨凝开心的想着。
“大侠,我该怎么称呼您?你叫我小凝就好。”
“青竹。”真是拿这个小姑娘没办法,竟然跟她说这么多话。
一路上,雨凝不时提出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青竹简短的回答着,看似不搭的两人竟也相处融洽。
青竹随身携带一小酒葫芦,奔波歇下会咂一口,看得雨凝羡慕异常,闻到飘出的酒香,不由砸吧砸吧嘴巴。
“青竹大侠,您的酒一闻就是好酒。”
青竹递过酒葫芦,雨凝接过喝一口,酒香扑鼻,后味香醇,回味无穷,果然是好酒!
一阵风吹来,落英缤纷,送来阵阵桃花香。青竹失神地看着仰头喝酒的雨凝,轻轻抬手捡去沾于她发丝的花瓣。雨凝面若桃花的,看着他傻傻一笑,他猛地惊醒继续面无表情地道声:“启程。”
两人运用青竹的玄轻步伐,几日便到了京城。青竹将雨凝安顿在客栈,趁着夜色便出了门。
直到第二日晌午,雨凝也没见青竹,等了几日仍未等到,跟店家打听,依旧没有消息……
(四)
未等到青竹的雨凝最终还是被家人寻到,接回家中。只是她每日闷闷不乐,青竹的不辞而别让她耿耿于怀,刚刚动了的小女儿心思,怎么也收不回。虽然又偷溜出去几次,可毫无音讯,也无从打听了。
看她如此,父亲勃然大怒,命家丁严守大门,如果再被她混出去,上下连带,各打五十大板。她不敢再任性,不忍下人因她受罚。
第二年,她便嫁了一世家子弟,第三年便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桃花林里的酒香只会偶尔出现在梦里了。
“娘亲,你看那个兔子花灯好美呀!”又是一年春来到,雨凝带着儿子小竹上街玩耍。
“小竹,你慢点跑!”雨凝在后面紧赶慢赶。
小竹回头顾跟母亲说话,一不留神绊了一跤,一双宽大的手讲他扶了起来。
“谢谢叔叔!”小竹脆生生的说道。
雨凝赶忙过去,连声道谢,抬头看到那张脸,一时惊呆了。眼前的黑衣人,面无表情,立体的五官,深邃的眼眸,一言不语,臂膀微微抖动,抽身而去。
“娘亲,那个叔叔的剑好帅啊!我长大也要这么一把剑!”
儿子的言语拉回了雨凝的神思,“哦,小竹乖!我们要多读书,不能整天想着舞枪弄棒!”
黑衣人听到,脚下微微停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
(五)
尚书府守卫森严,时不时有巡逻的护卫,青竹在夜色掩护下,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藏匿千机令的千机阁。他悄悄靠近,守卫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被一刀毙命。
他爬上三层阁楼,只见千机令摆在正中的护罩中。正待靠近,几支羽剑迎面飞来,他闪身躲过,不想更多的羽剑从四面八方飞来,他一边举剑抵挡,一边慢慢靠近护着千机令的钟罩。
当他伸手取令时,一支羽剑射中他的左臂膀,他忍痛将千机令藏于衣内,他的手瞬间没了知觉。
护卫冲上阁楼,青竹苦于空间狭小无法施展,被逼于护栏前,顾不得犹豫,飞身跃下。楼下护卫蜂拥而上,青竹举臂抵挡,寡不敌众,多处受伤,他强忍疼痛,杀出一条血路,仓皇而逃。
十年了,他从被追杀,到使用千机令成为暗阁主人,掌握天下暗人,知晓天下机密要闻。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曾经在桃花树下陪他喝自酿“桃花醉”的公子哥。这些年每年春天,他都会偷偷去看她,知道她嫁了人,有了孩子。
今年他又来到曾经相遇的小城,思绪万千,在街上扶起一个奔跑中摔倒的孩子,他的眉眼像神了她,一样灵动的大眼睛,一样粉粉的脸庞。
当她赶来时,他心里不禁一颤,强忍着面不漏色,抑制住微颤的身躯,抽身离开,他不愿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只想默默守护着她。
突然听她叫了声“小竹”,他猛地顿住,却继续走去,忍不住仰头喝下一口“桃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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