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为什么喜欢出去品茶喝酒,或是出去听个剧来杯咖啡,而不是一个人守在家里陪着音响高歌一曲?听到最多的回答往往是:有气氛。
没有细问深究,但听出大概,就是求个热闹,图个享受。也许大众的心理是为了撇开长久的小范围的孤单感而去追寻一种偶尔的短时间的刺激,以唤醒沉睡了的久不生动的灵魂。当然也可以简单理解:就是物质水平提高后改善一下单调乏味的普通生活,体验一回新时代人的现代节奏罢了。于我而言,我想气氛需要是可能的,但似乎我更好奇于每一个场景特质。打个比方吧,若唤我去喝茶,我会关注茶社的布局与格调,欣赏茶器的质地与工艺,当然不可忽视的是沏茶师的手艺和谈吐。我以为:一个上品的茶楼当是有上品沏茶师的,不仅拥有一手上好的沏茶工夫,而且应该对茶艺古今是有所了解的。因为我相信,凡是往来于茶楼间的,绝非泛泛养生之人。
有位友人,设过茶楼,曾咨询我楼间雅名,用心用力至极,却未经半年便歇拍转手。她说:太累。要学的太多,却总觉着精力不够。于我对她的了解,她该也是个臻于求美之人了。因为觉着未达成设茶悦性之目的,故而索性放弃了。我想,她的果断是明智的。现代茶馆大多以盈利为宗旨,欢喜喝茶的自然有之:三五好友相聚,谈天说地,海阔天空。但纯粹雅趣似乎少之又少,大多是因利益往来,找一僻静之所,谋事论业。当然也有附庸风雅,偶尔雅室一憩……谁又有闲情听你娓娓茶道,古今纵横!至于其间品茶兴致所极诗词歌赋吟哦讽诵或可更认为疯癫之所为了!所以,现今的茶楼多少失了文人雅士的气质,多了几分功利的特质了。我那朋友又岂可将就混沌下去?换我,也是如此啊!
胡兰成这个人物是极崇尚日本器皿的,他在《日本的风物》一文中有这样的描述:日本的器皿令人喜欢,尤其是托盘特别精美。招待客人的一碗茶与一盘点心必是放在托盘里端出来的,对自家人亦是如此,这就是礼。”
友人初设茶楼时,也细究茶器之选择。为此,她特意请教了茶艺界大师,听取他们的建议,慎选精挑,方成就一片清雅之地。她多次邀我前往,因工作之故,一直未得如愿。待有空之时,已成他人之舍。我想她的认真审慎不单单是对茶艺的喜爱,更多的是对茶道的尊重与对品茶之人的义礼了。
所以说,一个上好的茶楼,经营者必是儒雅智慧长于茶道的,他的楼必是清明雅致的,他的员工必是秀外惠中的,他的茶器必是典色生香的,他的韵乐必是云月轻舞,山水清吟的。我想这样的“茶”才是真正的茶,来这里品茶的,才真正地享受到茶韵之礼,体会到品赏之趣。
回看之前所述的歌厅、影院、饭庄、酒楼……其实多少都带有“礼”性的成份,他们都以大多数人接纳的喜欢的方式去设计去装饰去制作,只不过迎送过往的人太频繁了,太大众化了,也就成了消费人士眼中的仅剩的气氛了。
说到底,是因每个人的学识见地审美情趣不同导致思考问题的层次深浅不同罢了。就像有人说的:自个家里,整个盘子,弄个造型,是闲得蛋疼吧。我说不是,那是对食品的礼仪,是对生活的尊重。只有热爱生活的人,才会精心地选择一道器具,去努力地实现色香味型俱全。如果你是一个懂得欣赏的人,我相信你不仅仅只看到盘中的精致,你更会看到那个精致背后的那个精致生活的精致的人。
看过严歌苓的传记,她说,即使面对朝夕相处的丈夫,她也不会懈怠自己的妆容。她会薄施粉黛,轻点唇红。她会换一身得体的衣服,小鸟依人地迎接丈夫的归来。日日如此,年年如是。因为她觉得精致不仅是对自己的褒赏,更是对丈夫的尊重。爱自己,更要爱对方!因为爱,所以她的文章充满了生活的感性,更让感性的温度温晴了每一个喜爱她崇拜她的读者!“礼”让她的作品中每一个人物都具备了人性的光辉,从而也烛照着每个读者的心灵。我想,认识文字很容易,但文字背后的那个她,如果你也认识了,是否,你会对她的一切更爱不释手呢?
所以,一切现代生活的背后,其实都是涵盖着某种“礼”的,只不过,有的礼是一目了然的,有的礼,是只有懂礼的人,才能看得见的。正如孔子对子贡所说的:尔爱其羊,吾爱其礼。子贡只看到在告朔礼上要杀羊,觉得时代变了,要一切从简,不舍杀羊。却未看到鲁国继承周礼延续至今,这是一种习俗,一种礼节,是不好简便的。而祖师爷孔子却看得分明了,所以他才说:你爱的是羊,我爱的是礼。这大概便是各人眼中“有气氛”和“尊之有礼”理解不一的缘由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