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零六分,我从梦中醒来。我既感到庆幸,又感到遗憾。
我写了一篇讲稿,拟了几个要点,准备到班上去讲。大约是说本次月考,成绩不理想,我的问题是督促不够,学生的问题是作业质量打了折,我们要共同改进。
我走进教室,教室里空空如也,光线黯淡,是秋天的下午。我按了几个日光灯的开关,可没有一根灯管亮起来。我退出教室,走廊上灯火通明,我怀疑管电的师傅拉错了电匝。
有两个女老师在教室里播放光盘,声音通过喇叭传到了操场上空。全年级的学生就在操场上听广播。我看了看播放的进度,大约十分之一。我将经历一场漫长的等待……
“你们要放到什么时候?”我开始不耐烦起来,“可以快进吗?”她(我确定除我之外,只有她一个人在场!)拉动播放条,大约还有两分钟。我松了口气,看了看手表,下午四点五十,离下课还有三十分钟,我可用的时间不多了。
“同学们,大家下来要好好总结,吸取经验教训,落实到行动当中。”体育老师富有穿透力的声音从操场上空返回,钻进我的耳朵。
“郭颖慧,你把电灯打开。”郭颖慧从我身边跑过。“打开了!”她的声音从教室里传出来。我摊开双手,没什么问题啊。
我站在讲台上,台下的场景让我震惊。所有的课桌椅都面向我左手边的窗户,窗外是一片浅黄的银杏林。课桌都尽量往后靠,与讲台之间留出一大片空地。一排排课桌面向窗外,桌后是一排排脑袋,他们的左耳朵都对着我。我想起了北海餐桌上一排排金黄的大闸蟹。
“这次考试,”我突然看见冷旭的左耳朵动了一下,“我觉得,你们这样坐着不利于学习吧。”
“每次都是这样!”教室里突然传来郭颖慧尖利的声音,她边说边哭。“你要咋子嘛?”曾悦也大哭起来。她两个不是好得很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面向银杏林的脑袋都齐刷刷地转过去,朝向教室的外窗。我发觉他们的身子都没有动,只是脑袋转过去了。难道他们的脖子可以转一百八十度?
原来还有最后一纵排没安排好桌位。他们紧靠教室前窗的墙壁,面临三种选择:面对后窗,与全班同学保持一致;面对前窗,欣赏空荡荡的走廊;面对讲台,好好学习。
“你要心平气和的。”我对郭颖慧说。我看见冷旭的右耳朵动了一下。
“啪!”我不知道谁扇了我一耳光,火辣辣的疼。
我很庆幸,没有在梦里处理工作。我又很遗憾,再也找不到那份讲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