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的爱,成了对我们的善良

阳朔的夏

为了采风,一下子从杭州飞到了桂林。


杭州起飞的航班晚点,从桂林两江机场到阳朔的最后一班大巴估计是赶不上了。17点35分,毫无通知地硬是延误到了19点45分,在飞机起飞前的最后几分钟里,从滴滴打车上叫了一辆顺风车,为了省钱我们两个女生真的什么车都敢坐,我同时也暗自庆幸着解决了一道难题。

我的同伴总会晕车,同时她也晕机,所以她的身边无时无刻不都带着垃圾袋,一旦想吐就把自己埋在垃圾袋里。她一直把自己趴在飞机的小桌子上,偶尔直起身子跟我说笑一会儿。本说着说着,突然飞机受到气流影响颠簸的厉害,把她抖得一震一震的,“不行了,不行了,这飞机颠得太厉害了。”她马上从包里抽出垃圾袋,嘴埋进去,不停地做呕吐状。我看她的反应却一直觉得好笑,“我怎么觉得还蛮好玩的?虽然颠,但一般都不会出事啊,这种一阵一阵的颠簸很有趣啊。”我享受着气流的影响,她却突然把头扭过来要朝向我说话,我嫌弃的不行,赶紧把她往另一边推,她说“你干嘛呀干嘛呀,我吐又不会吐你身上,况且我也没吐啊,你看垃圾袋是空的!空的!”她作势要把垃圾袋迎面向我扑来以此证明她没吐,我立马拦下了她的动作,忽然飞机又一个大幅度的上下波动,她立马又朝另一个方向干呕着,嘴里喊着“不行了不行了,太晕了。”我却一直哈哈大笑,我发现在她旁边隔着走道的一个大叔也一直捂着嘴巴笑,然后就拍拍她戏谑着说“你看人家都笑话你了。”她“啊”了一声,微微抬了下头看了他一眼,大叔翻了翻捂着嘴巴的手,说“可以不用理我”但又仍是止不住地偷偷笑着。飞机颠簸了好一会儿,她干呕了好一会儿,我也跟着笑了好一会儿。

两个钟头左右飞机降临机场,打开手机一看却发现订单被取消了,重新发布了两次消息也没人接单,在阳朔订好的宾馆不能退,心里面有些难过和茫然,最坏的打算就是要花很多钱打的去阳朔。看机场大巴售票处有人站着买票,不死心地看了眼时刻表,果然到阳朔的已经没车了,要是飞机没有延误我们就可能赶得上了。但,哪来的那么多如果……

可突然的,飞机上的那位大叔出现在了我们面前,问我们要去哪里,我说去阳朔啊。这个时候才能看清他的样子,大概四十岁吧?已经有了大肚子,微胖身材,但说话温文儒雅,听着让人觉得很谦逊。

“去阳朔啊,去阳朔可能有点远,不太好打的,如果你们要去市区的话我正好顺路还能载你们一程。”他略感遗憾地说。

“哦,这样啊,没关系,我们能自己想办法。”其实我心里想就算是去市区我们也不敢坐你的车啊,这不就是那些报纸上的陌生人吗?!万一我们被卖了怎么办?!

一个拉客的女人晃到我们旁边问我们到哪里去,我说到阳朔要多少钱,她一回答400,我们便直接遗憾地拒绝了她。

大叔听了之后说,“要不我送你们去阳朔吧,你们两个小姑娘大晚上的也不安全。”

“啥?我们跟着你就安全了?我们也不认识你啊,怎么证明你就是好人呢?!”当然,这都是我内心的想法,说还是要说,“哦,不用,我们自己能出去打的,反正你也不顺路,这样太麻烦你了。”我们两个拖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停在外面的确实就只有出租车了,问了下情况,他们都是去市区,阳朔不载客。他们跟我们建议先去市区住着,第二天再坐车去阳朔。所以,如果这样,情况就是,我们要支付阿里酒店的119元违约金,同时我们还要另外再支付出租车的钱和新的住宿钱,真是个赔钱的买卖。

她一定要住宾馆,而我觉得明明是穷游,这样就太浪费了,宁愿在机场呆一宿再出发,反正年轻体力好嘛。我们两个吹着夏夜的风,坐在行李箱上,难以抉择。

这个时候那位大叔又找到我们试图说服我们跟他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所有的底线都动摇了。

“你们找到车了吗?”

“没有,他们都不去阳朔。”

“这么晚了,他们要去了阳朔就只能空车回了,拉不到客人他们都不去的。”

“嗯,对。”

“所以你们要不就坐我车吧,我让我司机送你们去阳朔。”

“啊?这样不好吧?”我们怎么能跟陌生人走呢?!

“没关系的,反正是我们自己的车比较方便。而且车也挺舒服的,她晕车应该不会太厉害。”

我瞅瞅同伴,看到她动着身子想要跟他走的架势,我垂着头盯着他的肚子想了下,因为他说话真的很文质彬彬,所以很容易能让我们没防线,我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以求再挣扎一会儿,“那个司机是你叫的还是你自己的司机?”

“我自己的司机,他晚上过来接我。”

基于我们很穷的现实,好吧,我们没骨气地跟着走了,我们真的胆子很大啊。

“我司机的车在上面,所以我们可能需要坐电梯先上去。”

“哦,好的。”

等等,他的司机的车在上面他怎么在一楼?他是一直跟着我们吗?还是说机场出口必须要先到一楼才可以?啊,我已经忘记来时的路了,算了,跟都跟来了我们一定要小心。

走到二楼出口他的车便迎面开过来,他的司机下车帮忙搬行李,他说“先把她们两个送去阳朔我们再回来。”他的司机先是可能被惊到但立马就恢复了常态,一边允诺着一边帮我们整行李。我走到后备箱偷偷拍了下他的车牌号发给朋友,说“如果我们出事了,一定要救我们啊!”

在车上我们是有点拘谨的,不像在飞机上那样打打闹闹。我脑子里想起微博上出现的那些事儿,对,窗户一定要打开,以防被下毒。

“这辆车是软卧所以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舒适的,车上有开空调你们可以把车窗关掉的。”大叔在前座转过头对我们说。

“不行,她晕车。”我连连回应道。

“对,我不行,我会晕车的。”同伴跟着答道。

大叔妥协了,让司机把空调关掉,四个人一起吹着夜晚的风,风声在耳膜边哗哗地响。

大叔在前面跟司机聊着在北京的见闻和在上海的项目,我总觉得我们两个这么安静总显得有些尴尬,便没话找话跟同伴聊起来,互相吐槽。

大叔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说,“哟,这么活泼嘛。”

我们笑笑不好开口了,同伴便望向了窗外。

大叔试着跟我们攀谈,“你们两个到桂林来旅游吗?”

“不算是旅游,主要是来采风的,为了完成老师要求的报告。”

“哦,这样啊,我以前是做旅行社的,桂林确实是旅游胜地。”

“嗯。那你现在是在做直播吗?”我听到他跟司机的攀谈,便这样迎合着问他。

“对,在上海的一个项目。”

“现在直播真的很火……你的公司在上海,那你怎么来杭州坐飞机了?”我问道。

“我在杭州下沙那边有做护肤品的厂子。”感觉像遇到了很厉害的人……

“那叔叔你护肤品的牌子叫什么,我们可以买啊,是吧?”我同伴插进话来,这听着感觉像报恩。

“那护肤品可能有点贵,也不算贵啦,走轻奢路线的,但对你们学生来说可能有点不合适。”大叔直接打消了我们的念头,我们两个悻悻地“哦”了一声。

大叔告诫我们以后可千万别上陌生人的车了,这样做真的很危险,说我们还比较幸运遇到了他们。

可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好心要送我们呢?

“因为我们信佛所以把你们送过去也算是做好事积点德行。”大叔的司机解除了我的疑问,这时我才明白大叔手上两串佛珠的意义。

我跟同伴随便说着聊到了女娲,人面蛇身,还讲到了《山海经》里的妖怪,因为同伴很喜欢看动漫、打游戏,她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大叔扭头看她笑着说,“知道的还蛮多的嘛。”

“对啊,我跟我同学现在在写卷首语,那个卷首语就要根据《山海经》里的内容写,我去查了很多很多资料,那些妖怪啊我都很清楚的。”我同伴兴奋地说。

“那你这样可以去外国读研究生啊,外国大学就很喜欢你这种爱钻研的学生。”大叔很是欣赏她。

我同伴撇了撇嘴巴没有说话了。

“你也看《山海经》吗?”我问。

“嗯,知道一点。”

晚上十点半左右,天很黑,开到阳朔边上山才慢慢显现出来,我同伴惊讶地喊,“妈呀,这些山好可怕啊,感觉离得好近啊。”我拉下窗户试图去看外面,“对啊,感觉像只大怪兽。”

“要是我住在这边我是不敢的,总觉得有点恐怖。哎,这是喀斯特地貌吧?”我同伴接着说。

“对,桂林的山就是这样,是喀斯特地貌。”大叔马上接话。

“高中地理有学过,我还记得老师整天说碳酸盐。”我一脸茫然无法插话,没办法,谁叫我是理科生,根本不懂。我觉得大叔应该对我同伴赞赏有加。

快到我们住的酒店的时候,大叔说在桂林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他是桂林本地人,还重复说自己以前是做旅行社的。

我们喏喏说“好。”

到了。

司机先下车帮我们把行李拿出来,我们两个收拾着自己车上的包裹,大叔掏出自己的手机,说,“加个微信吧,这样比较好联系。”大叔面朝着我的同伴,我同伴说,“你加她的吧,我不怎么玩微信。”

其实我已经掏出手机来了,怎么感觉大叔比较想要我同伴的联系方式?

加了他之后习惯性地点进朋友圈,看到他的朋友圈下面写着“专注朋友圈全原创文学!只谈风月不谈情”,下面又是一大堆很长的文艺段落,我说,“哟,你还写诗啊。”

“嗯,对,这个快要出书了,现在在跟出版社联系协商。有什么事再联系好吧?”大叔拉开了车门。

“好的。有空我们可以请你吃啤酒鱼啊。”我们顺势想用吃饭做报答。

“嗯嗯,再说吧。”大叔过去帮我们拉行李。

“或者你来杭州我们也可以请你吃饭。”我们接过行李。

“嗯,再联系好吧?”

“那好吧,谢谢你啊叔叔。”

“没事,再见啊。”大叔跟我们挥手作别。

“再见!”

应该很难再见了吧?

我们进去酒店马上就开始议论起来。

“感觉这个人很厉害的样子,在北京有公司,在上海有项目,在杭州还有厂子。”我说。

“对啊,他还有个司机,一般人哪会有啊?我觉得可能是个总裁。”

“天哪,我们居然遇到了一个总裁!还这么好心地把我们平安送回来!”

“是啊,而且他的车也一点都不晕。”

“他不一直说他的车是软卧吗?不过坐起来确实是挺舒服的。你爸该给你换车了。”

“我爸的车我老晕……”

就这样,虽然加了他的微信,但这五天的时间里却并没有找他帮忙。其实想想理应是这个样子才对。

直到最后一天,我截图发了我们返程的机票信息在朋友圈……

之前的所有状态他都没有点赞或者评论,除了这一次。

“从桂林直接回杭州了?”

“对啊,直接回了。”

“一路平安/愉快。”

“谢谢,希望航班能够正常起飞着落。”

我以为到此结束,所以就没有再看朋友圈了。

当我再次打开手机时,我发现他给我发了几条消息。

“事实上是因为她长得像我前女友。/笑哭”

“别的就不解释了。”

“一路平安,后会有期。/笑哭”

我整个人都震惊了,大喊着同伴的名字,“你长得像总裁的前女友!”

“what?”同伴也非常震惊,连忙把我的手机夺过去看聊天记录。

“天哪,没想到你这种大方脸居然还能跟人家撞脸。”我一边惊呼一边给总裁发了三个惊呆的表情,同伴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我这种脸真的很难跟人家撞。”

“你真是盛世容颜啊!”

“没错,多亏了我这张脸啊,遇到了好人。”同伴乐得合不拢嘴。

总裁马上就发来了消息,“是很爱很爱的一个女人,可惜。”

“所以……”

我发了“难怪”给他。

难怪他会送我们,难怪我总觉得他试着想跟我同伴搭话,难怪他一开始想要的是我同伴的微信号。所以,我的感觉是对的!

“反正也无所谓啦,我也没别的什么想法,给你们送去就好啦。/笑哭”总裁回复给我。

“终于在这个时候明白了真相,所以你在飞机上一直在笑她。”而后我返回到微信主页,看到又有一条消息评论,“帮我和她道别。/笑哭”我说怎么突然莫名其妙跟我说这个,原来是因为他评论了这个,我居然还真的以为是信佛的缘故。

我又发了个偷笑的表情。

聊天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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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闪过,心里面一直想着“是一个很爱很爱的女人”这句话,总觉得特别真诚,有一种沉甸甸的感情在,是因为对她的爱,所以才会有对我们的善良。既然是一个很爱很爱的女人,那为什么会分手呢?人的情感,人的经历,为什么要这么复杂和艰难?以至于他看到一个只是跟她像的人,都这样奋不顾身。

回杭那天晚上总裁发的状态

手机没电了,再次打开已经是凌晨3点多,我刷了下朋友圈,看他又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字,没细看,却也总觉得应该告诉他她的平安。这样的陌生人,对他来说可能又成了一种想念。上天把他的爱人从他身边带走,却把她的模样送到了他面前,这样的缘分,可能又让他的情感波动万分,挣扎不出的爱,只能寄于别人身上,好似这样,她就能听到他的呼唤。

早晨被电话吵醒迷迷糊糊醒来,朋友圈里他的状态始终还在前面,我这才仔细看他的这条消息。默默在你身后,愿你在有我相伴时无所畏惧。还有那张机场图。我的睡意顿时全无。难道,那一天他也到了机场?我想像着一个四十岁的大叔对她的痴恋,要有多少的情,才会是分手后仍是念念不忘。桂林的两江机场很小,但我们与他始终没有再次相遇,更何况那偌大的城市?没有约定,后会有期四个字,几率是多渺茫?就像这样的旅途经历,我也是第一次碰到。

我再次重新审视起他的朋友圈来,他的话端着满满的禅意和平和。我似乎在文字里,窥到了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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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她一定是个很任性的姑娘,但一定很棒。:)

祝我们都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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