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自己不是那种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怀旧念旧之人,从来都是想明白了就做决定,向前看不回头,一条道儿走到黑。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却越来越意识到 哪里有不变的心态?只会有不变的乡情。
出国十个年头,回国三次,第一次因公培训,私人的时间很少,只在北京匆匆两周就返回澳洲;第二次家里有事,三个礼拜,跑了香港、澳门、北京、洛阳、西安、乌鲁木齐6个城市,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累得人仰马翻,甚至没有时间坐下来陪爸妈好好聊天说话。
这次的行程很早就订好了。儿子顺利进入大学,自己也能开车,我不用再操心按点做饭、上学接送,好像他顿时就长大了,很多事自己不声不响就能搞定,老公也自告奋勇承担起我不在家时他和儿子的起居饮食。
我终于可以毫无牵挂、一身轻松的回国了,于是每天陪着爸妈做做饭、说说话、聊聊家常,跟妹妹逛逛街、购购物,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少女时期、结婚前,那个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一家人亲密无间的年代。
爸妈在,家就在。爸妈早早就把家里两个冰箱塞得密不见光,装满了我爱吃的各式腊肉腊肠腊鱼,妹妹买了我爱吃的各种食品、水果、饮料填满了两个阳台,恨不得一顿饭我能品尝完所有的美味......
早起一睁眼就有早餐、到了饭点就会问我,想吃点什么?很久没有这种饭来张口的待遇了,自从去了澳洲,我就晋升成为家里的大厨Masterchef,一日三餐事无巨细。说来奇怪,回国前信誓旦旦豪言壮语要吃这吃那,可真到了家里却什么也吃不下了,每天感觉都是酒足饭饱、毫无“饿”意。
本想尽尽孝道带父母去泰国游玩,弥补常年不在他们身边的遗憾,可是爸爸很痛快:不去,游山玩水没兴趣也跑不动,一直犹豫的妈妈也趁势说不去。上了年纪,尤其这几年似乎他们对很多事都没了兴趣:膝盖不好走路走不远,听力不好说话得大声讲,牙齿不好吃饭速度很慢,胃口不好看到美食也缺乏食欲,走一步就要歇两步......那个曾经健步如飞、不知疲倦的爸爸呢?那个曾经机敏利落、风风火火的妈妈呢……
在爸妈眼中,我们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一回家妈妈就迫不及待的问我钱够不够,忙不迭的要给我钱花;衣服掉颗扣子、松紧懈了,爸爸竟然带着眼镜替我做起了针线活……
我们回忆小时候的冬天:寒冷的北方,爸爸却常常买回整大盆大盆鱼时我们的惊喜;从来就是用水桶买豆腐,早餐永远都有小葱拌豆腐吃的执着;买羊肉按“只”买,一个冬天吃两只羊,早饭每人一碗羊肉带汤的豪迈;临近春节,晚上爸妈看完电影背着我们回家,看到院子雪地上通向食物储藏屋小偷脚印时的气愤......
画面虽久远却清晰,历历在目,现在说起来依然忍俊不禁。
父母的爱如溪流,温润甘甜、绵延悠长将我紧紧包围,在爱中我娇嗔自由柔软放松,卸下盔甲和伪装;手足之情似春风,徐徐拂面和谐亲切,只需闭目仰面 惬意享受这样的温情。
回家看父母兄妹,回国见亲朋好友,最终还要再回到澳洲过自己的日子,一个“回”字,道出了多少的情谊和无奈:父母的舐犊之情、姐妹的手足之情、朋友的患难之情、同学的同窗之情、夫妻的恩爱之情,却尤以父母之情为最,纵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依然为爱放手、遥遥思念、默默牵挂、静静等候......
最怕伤离别,却不得不面对。看着膝盖不好的爸爸,在机场一瘸一拐却抢着帮我搬皮箱的背影,我不仅眼眶发红鼻头发酸,当满头白发的妈妈在安检口,一声声的牵挂一遍遍的叮嘱,我的眼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欲语泪先流,无声凝噎......
我想,如果现在有什么值得夸口的,那就是:无论多远,当我叫 爸妈 的时候,他们都会毫无保留目光殷切地回应我一切的喜怒哀乐......儿想娘哭一场,娘想儿哭断肠,父母之于我们的牵挂和思念远远甚过我们,而我们却无以回报,父母在 不远游,儿女不能尽孝却让他们昼思夜想、牵肠挂肚,我们能做的,唯有期盼下次归期、再相见......
盼归期、何事归未得?百转千回自彷徨。昼思乡,夜思乡,此情常独悒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