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宋白休回府的时候已经渐渐势弱,稀稀落落的时下时停。每月的初一都是明薇府最忙碌混乱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府里的各项大小事宜会在午时由大人易小三转移到少爷宋白休及其侍卫手里。明薇府的老人们都已见怪不怪,反正第二天就恢复如初,这道工序已经成了大人和少爷之间的小游戏了。
宋白休一踏入府门就装模作样的跟着小四小五小六视察了府里的各项工作,最后将下人们集中到主院里,清点完毕又打发了回去。照例吩咐小五:“今晚老猫那边暗卫翻倍,下人们一律不得靠近。”
小五低头应“是”,宋白休又忽然觉得没了兴致,这些事情老猫肯定早有安排,轮不到他操心。于是摆了摆小手:“都按老猫安排吧,少爷我累了,先回房了。”
冬日的天黑得早,雪在黑夜里就悄无声息的停了。整个明薇城笼在一股宁静祥和的氛围里。仿佛这座每天都迎来送往的城镇就要在这一片雪白中沉沉睡去。
然而天光还没有放亮的时候。便有一辆马车疾驰过明薇城的街巷,马蹄扬起的雪花四溅,最后在老杨家羊肉馆停了下来。
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下人快步上前去拍门,随即里面就传来老杨的应声和一阵锅碗碰撞的声音。一个身穿蓝衣的俊秀公子掀开马车帘子,捂紧了怀里抱着的一团狐裘,走了下来,打开门的老杨惊讶的看着来人,反应过来连忙招呼:“易大人怎么来的这么早?老头儿我还没开张呢。”
易小三一向慵懒的眸子里有一丝凝重:“不必麻烦,我听闻昨日你喜得义子,特来道贺。”
老杨看着脸色有些不善的明薇城掌权人,暗暗心惊。压低声音问道:“大人,可是老头的那儿子有什么问题?”
易小三微皱眉头欲言又止,最后只叹道:“无碍。”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孩子得主人赐名,也算主人的义子,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找明薇府。”
易小三把怀里熟睡的宋白休放到小四在内间放平布置好的轮椅上,盖好狐裘,才招呼随行的下人上前,看向一脸疑惑的老杨:“我没帮主人置备过此等礼单,皆是按府里管家安排准备。你且过目,若有不足,明薇府明日补齐送来。”
老杨木然的接过一长串帛巾。看了半天也看不懂上面写了些什么,只看到一行一行,罗列了足足八十八条。
“可有问题?”
“大...大人,我儿子得少爷赐名已经是大大的荣幸,哪还敢认少爷做什么..义父,少爷也是一时玩闹,不用当真,不用当真...”老杨推却着就想还回去。
易小三蹙眉愠怒:“你都不满意?”
老杨连忙摆手否认:“不不不,老头子我哪敢啊。”
易小三眉目间涌起不耐:“那就收下。”转而走到宋白休常坐的位置,自顾的舒服的坐了上去:“那个人,你也坐。”
老杨素知这位明薇城的易大人性子怪异,连连应声走上前坐到了易小三对面。
“大人还有何吩咐?”
易小三眯着眼睛想了想,开口:“主人的这位义子,任何消息都得跟明薇府报备。他跟主人不能单独见面。他的学院由明薇府选择。”看了眼老杨满脸纠结的样子,易小三不耐的敲了敲桌子提醒:“你可听懂?”
老杨脸都要皱到一起:“大人,老头子我就是养个儿子给我养老送终,顺便继承了我这小店。没想着那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也根本上不了学院。”
易小三闻言没有出声,自顾自出起了神来。老杨看了一圈明薇府见怪不怪的下人,也不出声,坐在那里不敢发一声。
半盏茶后,易小三才猝不及防问道:“他多大了?”
老杨惊了一下迅速答道:“七个月。”
“带我去见见他。”易小三说完已经起身自己超后院走去,老杨连忙跟上。
易小三皱眉盯着婴孩儿看了许久,看的老杨额上直冒冷汗他都不知道。回过神来才赶他:“你热了出去玩雪去,我一个人待待。”
老杨:“...大人,我这儿子......”
易小三摆手大气道:“无事,我自会保护他。”
老杨跟易小三沟通无果,只能退出。暗想易小三虽面色不好,但堂堂明薇城实际掌权人,总不可能跟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小婴孩有过节。想至此,便放下心来。道了一声便退去厨房忙碌。
不知守了多久,床上的婴孩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婴孩儿的眼珠又黑又亮,纯粹的一塌糊涂。看的易小三圆溜溜的大眼睛眯了眯。
易小三:“你是坟生梨对不对?”
杨白果哼唧了几声,发出不成调的单音。
易小三皱眉:“你不能传音吗?”
小婴孩翻了个身不理他,暗暗翻了个白眼。
易小三一个箭步上前,捏住了婴孩儿细嫩的手腕。杨白果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哇哇大哭。
外间传来宋白休惊醒后急切声音,随之轮椅 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什么人?!休要欺负我儿子!”
话毕不一会儿,宋白休便被小四推了进来。他身上还盖着狐裘,刚睡醒的小脸红扑扑的,看到易小三捏着杨白果的小手腕就大叫起来:“老猫你下手不知轻重,快放开!”宋白休上前从易小三手里抢回杨白果哄了哄,看到细白手腕上已经有了大片淤青,不满的埋怨道:“易小三,这是我儿子,你不能欺负他。”
易小三俊秀的脸一片暗沉,倒是吓得宋白休禁了声。半晌他才开口:“主人,小三是不是从来没让你开心过?”宋白休闻言抬头,易小三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纠结和哀伤。
宋白休怔愣:“小三猫你这是怎么了?我什么时候不开心过啊。”
易小三看了一眼脸上还挂着泪痕,抓着宋白休衣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婴儿,转身绕过闻声赶来的老杨,一声不吭走了出去。
宋白休嘟了嘟嘴,朝老杨道:“老杨头,你快去忙去,时候不早了小心影响你今天开张。小五你快来接住我儿子,我抱不住了。”话落一个黑衣侍卫便出现将杨白果接在了手里。老杨嘿嘿笑着走开。
宋白休忍不住逗弄了几下杨白果,故作老成的叹息:“又养老又养小,我这小小年纪可真忙啊。”
人小鬼大的小孩挥挥手指挥身后推轮椅的小四:“走吧小四,去哄哄咱家大人。”
杨白果见他要走,咿咿呀呀的朝他挥舞着小手。宋白休一凑上去,小孩儿带着奶香的软唇就印在了他脸上,逗得宋白休呵呵直笑。“馋死你个小鬼。”许是心情大好又或许是小孩太过软香,宋白休也凑过去大力亲了一口他的脸蛋儿。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儿子乖乖吃饭,早点开口叫爹!”
杨白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