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的香水有点浓

我没有鼻炎,但我是个重度味道敏感患者。受不了一切刺激的味道包括很重的香水味,我的包里永远会放着俩个口罩,一个日常佩戴,另一个则是以防万第一个口罩遗失。

对于我这样的人,也许没有味道才是最好的味道。我不喜欢人群聚集的地方,讨厌花粉泛滥的季节。日常最闻不得浓烈的香水气味,感觉要休克。虽然是夸张说法但也是距离现实最接近的说法,可夏天,难免会碰到这些味道,我恨不得捂住鼻子直到窒息,但这么高难度的动作确实不是我这等人类能做到的。有时候路上迎面走来几位衣着精心打扮的女生,我会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担心闻到过多的香水味道。时间久了,就像条件反射一般,憋的满脸通红,那些姑娘也许内心会嘲笑我是个没见过女孩的傻小子,事实上,我的确很少跟女生接触。

我妈很久以前总跟我说,女孩子干干净净的样子最好,你以后找对象可千万别找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隔老远都能闻见身上香水味的女孩,那样的女孩肯定爱折腾。事实上,我妈年轻时候自己最爱折腾。她年轻的时候跟普通的小姑娘一样,爱美。

除了穿的五颜六色,还恨不得整天把自己喷的跟香妃似的。

我爸说那时候很多小伙子追她,但都没他帅,每每这时候我妈总会给他几个白眼。我妈告诉过我,之所以选择我爸,是因为觉得他知道投其所好,懂得抓住人心。他知道我妈爱美喜欢喷香水,每次一有朋友出差,他都会托人带各种不同的香水,然后送给我妈,还总一副家里用不完送出去无所谓的态度。也许正是这副傲气的摸样,同其他那些谄媚表情的追求者相比,格外清新脱俗。但恋爱甜蜜不代表婚后生活幸福,他们的婚姻生活可以糟糕来代替。若硬要用香水来形容,那也是有毒的。

小时候隔三差五,我妈跟我爸就会吵架甚至动手,家里总会被她摔坏一些东西,然后再气冲冲的收拾行李回娘家。有时候要我爸亲自去接,有时候自己住着住着就回来了。时间久了,我都养成了抗体,见到他们闹的时候,能做到不干扰不劝架。有一次,闹得比较严重,他们俩吵完架后,我爸夺门而出,我妈就把家里所有合照关于我爸的部分全给减掉了,然后把我爸的照片全扔进了火炉里。那个小火炉也是他俩以前恋爱时,我爸送给她的。过胶的相纸很易燃,火炉的火苗越来越大,逐渐盖过了炉把柄,我妈却像个酒后眼神呆滞的弃妇,一动不动。火苗窜到了火炉旁的旧衣服,瞬速燃烧起来,等我妈反应过来时,已经烧到旁边的窗帘了,不知是脑内酒精作祟还是缺少生活经验,顺手将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香水全砸了过去。估计她以为这样能够灭火,殊不知她那几瓶香水有些主要成分为酒精,火苗越来越大,后来燃烧的刺鼻气味直接呛醒了午睡的迷迷糊糊的我。等我捂着鼻子冲出房间时,发现我爸妈的卧室早已冒出了滚滚的黑烟,吓得我赶紧冲进浴室接冷水救火,大约跑了十几趟趟,终于看不见火苗了,但是烟雾还是不断的冒出来。

这时邻居纷纷赶来,查看情况。看着那烧的不像样的卧室目瞪口呆,好像烧的是他们家的屋子,一个个围着我,问我原因,还打算报警,但被我制止了,后来我还是把他们都安抚回家了,现在的我仍很佩服当时的自己,小小年纪,如此淡定,值得表扬!说回我那蠢妈,在火燃烧起来,她一急之下忘记了正在午睡的我,自己跑出去找人求救了,当然,等她回来的时候,火已经被灭了,她仍吓的瘫坐在沙发上,半晌没出声。

我记得那天我爸回来后看着烧成一团废墟的卧室脸上的表情,当时好怕他要杀了我妈,我妈依旧坐在厅里的沙发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沉默不语,我爸有点反常,连事情经过都没问,自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把卧室简单的收拾了下,拿了几件还没被火毁掉的衣服,便走了。我甚至怀疑他都没看到做在客厅角落的我妈,因为他看都没看一眼。

自那之后,我们家再也找不到我爸的一张照片我爸加班的时间越来越晚,我妈的唠叨则越来越多。

在一个平静的夜晚,他们在客厅里谈论着什么,不一会我就又听见了那熟悉的破碎声,可怜了那只放了几年的花瓶。“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我妈在客厅里嘶吼着,我似乎比他们提前预料到了这一天,我以外我会难受,会冲去帮他们和解,但我没有,我比我妈平静。听起来我确实很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也许我只是比一般的孩子稍微冷血点。

人生总要面临选择题,但命运在我不该过多承受的年纪逼着我做了一个选择题,没有答案,却有对错!

我妈哭哭啼啼的撕破了离婚协议,她比任何时候都憔悴,但她的身上仍不忘记喷着那些味道很重的香水

不爱你的人,你在他面前,仿佛连呼吸都是错,从我爸的眼里,我彻底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冷淡。他一口接一口的吸着烟,任凭眼前的女人胡闹着,烟雾将他和我妈像是隔了两个世界

也许真正的寒心不是对方对你有多不好,而是你发现对方的心里早已经没有了你。后来,我妈还是签了离婚协议,按照协议里的条例,房子归她,我归我爸。我以为她会提出申诉,争取我的抚养权,谁知我多想了。我知道只要她提出申诉,法官就一定会判她胜诉的,但是她放弃了!也许她压根就不是很想要我,毕竟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一个拖油瓶,日子会更难过些。想到这些,我开始为之前自己的“冷血”感到一丝谅解。

我跟我爸准备搬到爷爷家,搬家的那天我看见我妈站在卧室门口,她画了点小淡妆,身上穿了件她平时挺喜欢的裙子。“天,你过来下”,她靠在门框上朝我招了招手。我放下了手中的衣服,走了过去。“天,这张相片你拿着,以后妈妈不在你身边,不要忘记妈妈了”,说完,她便塞给我一张相片。照片是她年轻的时候照的,一头乌黑亮丽烫着卷卷的大波浪,十分美丽。再看看此刻的她,还是有些当年的影子,很好看,但却又不一样了。"来,跟妈妈拥抱下",她笑着张开了双手抱住了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她,我有些害怕,总觉的有什么要发生。但她用笑容化解了我的担忧,像是告诉我,她已经没事了。很快,叔叔的车来了,他们帮着我和我爸把行李全部搬到了车上,

“妈,我下周就来看你了,你快进去吧!”

“嗯,好”。

我妈的看了看驾驶室的位置,我爸正低头捡车里的东西,我看到了她眼里的失落。

那一刻,我突然有点心疼我妈。

“妈,再见”!

“嗯,再见”。我妈站在路边笑着朝我挥了挥手。

时隔13年,我的脑海里始终出现着那天我妈站在路边笑着朝我招手的画面,她的用笑容藏着她的所有情绪……

嗯,再见!

再见之时却已阴阳俩隔……

姑姑拦着不让我进屋,任凭我怎样使力,都无法挣脱大人们的蛮力

我瘫坐在地上,拼命哀嚎着,撕心裂肺应该也不过如此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舅舅过来了,他将我带到了妈妈的房间里,空气里还有着我妈身上熟悉的香味,但大人们都快挤满那间屋子。

我妈在哪?除了周围的哭声,我什么也听不见。

除了床上那盖着的白布,我什么也看不见。

妈,我扑倒在床边,我拼命的喊着她,但是她却没有回应,她肯定是生我气了,一定是!

妈,妈,妈,我摇着她的手臂,妈,你看看我,妈……

舅妈跟舅舅拉开了我,他们哽咽着对我说,小天,你妈妈已经去了……

爸,爸,爸,你在哪,我哭着喊着我爸,我不想相信

姑姑姨父半抱着我到客厅,我爸坐在角落里抽烟,他的眼睛红肿着。

爸,爸,我拉着他的手臂,妈妈她……

谁知我话音未落,我爸却哭的像个崩溃的人

那时我的心像沉入了湖底,冰冷冰冷的。

我知道,这一切原来是真的。

连夜路都不敢走的我妈,当她一个人面对着空空的屋子,最疼爱的儿子也不在身边,内心一定很难过吧

我无法去想象,每次一触碰内心的最深处,心都像刀割了一样。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选择离开,我会无时无刻的陪着她

可有时候,一旦你做出了选择,你就再也不回去了……

老天给了我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心里,我多希望打完以后,我能回到以前,但没有

无数次,我都会梦见我妈妈,她坐在沙发上跟我爸拌嘴,她气冲冲的收拾着行李回外婆家,她一边哭着一边洗着盘子

每次梦醒了,我都特别难受,好想大哭一场……多希望自己能永远活在梦里

其实,我妈以前虽然闹腾了点,但对我爸还是蛮好的。

我爸的那点工资交给她后,她也不乱花,冬天会给我爸添置很昂贵的大衣,

自己明明很爱美却不怎么添置新衣服,甚至有时候我想要买新衣服,

她都要再三思量,但对我爸,她却从不迟疑。

每次吃饭,她总会做几道我爸喜欢的菜,我爸感冒没胃口的时候,我的伙食质量都要下降。

冬天,在我爸加班还没下班的晚上,她也会拖着我去小区门口等我爸,就为了把手插在我爸的大衣口袋,一起走回来!

而我就像一只被圈养的宠物狗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们后面。

现在才想起她的好,还来得及吗?

明明已经来不及了……

可我还是时常会忍不住的想起,我想在梦里告诉她,我爱她,我跟我爸都很想她,我知道,她一定也很想我们!

故事都有结局,但我的故事却像个无底洞,我被圈在里面一直经历着轮回。转眼十三年过去了,我仍后悔着,我知道,在我有生之年,我都会因为那个决定深深自责,那道坎过不去,也不想过去!

…………

那天在电梯里碰到一对情侣,女孩一头乌黑亮丽烫着大波浪的卷发,在一众漂染着黄色头发的女孩中格外显眼。

她挽着一位男士的胳膊,滔滔不绝的说着,男士笑而不语,但眼神里似乎能能渗出蜜。

她走出电梯经过我身边时,留下了一阵强烈的余香,顿时鼻子酸酸的……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大喷嚏。

女孩回过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摸了摸发痒的鼻子,满脸通红。

其实好想告诉她,

姑娘,你的香水有点浓,

像及了我妈生前的味道,

美丽中带点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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