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对寒风没有再感觉到冷的时候,当咳嗽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都销声匿迹的时候,我的一切都恢复到了正常状态。生活回归到了正常时候,意味着一切又是如从前一样,重复着简单的重复。
我发现打字的手指不再如从前那般灵活和快捷,变得迟钝和拒疑了些。有好多天了,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致,对生活,对身边的事物,只是处于礼貌,不得不去稍微对人寒暄,而其实自己是没有信心的。因为自己的状态已经进入了一个非理性时期,脑袋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浑浑沌沌的不知所以然。
药物的滥用使我的大脑受损严重,整天好像就是一个废人,吃饭、睡觉、看记不住的电视,就是全部的事情,偶尔一天竟发觉自己连一顿饭都做不了,这种认知足以毁掉我的信心。头晕的感觉是无望的感觉,对生的无望,对死亡到来的恐惧,一切仿佛都是虚空的,我则飘荡在这虚空之上,像个幽灵,只是还有一丝清醒死死地攫住了我,告诉我:自己还在人世中,自己还是有意识的人类,不可随风而去,不可就这样放弃了自己!因为这世上还有自己最爱的人——老公和儿子,年迈的老父亲还需要自己的赡养!是的,好几天没有打电话给父亲了,胃病不知道好了没有?尘世中的事还有许多未了,自己就这样走了,跟着一缕香魂去了,剩下的他们该怎么办呢?
然而,头依然晕沉沉地!没有一点好起来的迹象。家里只有我一人,不管是什么情况,都是我一人,就我一人,在这尘世中,如果我去了也就是我一人,谁也带不走。
每个傍晚或是刚入夜,我都会随着他来到学校。我是不愿去的,我的时间太多了,不瞌睡的时候,我需要看电视来打发,然而我的瞌睡很多,不管白天如何睡,睡了多久,都是一路的梦做下去,躺的屁股都疼了,梦都醒不来,都是很日常的梦,琐碎生活的小事,梦中有了许多人,平常不怎么会想到的都梦到了。他们在梦里做的事都是很平常的。
我每天要睡大概十多个小时,连楼下的学生的叫喊声都吵不醒我,偶尔会醒来,翻身再睡过去,又是一个梦,总也做不完!
我做着自己的饭,不知道吃饱的感觉,也不知道饿的感觉,就是到时间就吃饭,不管有没有饿,也不管饭的味道好不好吃,都一股脑地塞进胃里,我想的是用这些东西冲掉那些于我有害我的定西,我要吃下去,在老天还允许我吃下去东西的时候,在我还知道吃的时候,我吃下了很多没有滋味的东西。
肚子鼓胀着,我的肠道不通,但我没有感觉,就是知道自己变得笨了些。两天后,肠道通畅了些,头脑还是晕的厉害,恍恍惚惚的。时间越长越感无望——如果一直就这样昏沉着,这样的人生和接近于死亡有什么区别?
被他指挥着去拍课时,浑身还是没有力气,机械地迈着双脚,一步步挨上教室。教室里人很多,许多个的人热气一下子温暖了教室,我坐着那里,看着他和老师学生交谈,那微笑的脸庞,那美好的剪影,是如此的静好,可惜我可能以后不会常看到了,我的这种状况不知道还会不会好了,这些很普通的生活场景,这时却于我竟是天人永隔一般的难过,不觉中,我竟然在自暴自弃了!
我一下子又想到了儿子,回到家里,我半天没睡着,我不知道我这一夜还能见得到明天的太阳吗?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生活着?这个家里没有了我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儿子以后考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这些,我这个妈妈都看不到了,我缺席了他的生活。我的泪下来了,我愿意放弃所有,只为我的儿子以后一切都安好!如果是以我的寿命为代价,我亦舍得!
我越这样想就越不能安睡,但是儿子那夜始终也没有进我的房间里看看我,我想叫他,但又怕我的样子会吓到了他,只好侧耳倾听他们父子俩在客厅里交谈的声音,有一阵没一阵的,头脑的困顿,终于使我又睡了过去……
朦胧中我听见了他细碎上床的声音,关灯,脱衣,叹息着,然后是帮我盖住晾在外面的手臂,见我睁开了眼,说一句:盖好!沉沉的我又睡了过去。
依然是梦的一夜。但是梦境却是一些深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水域,高深莫测,影影绰绰,时而是经常梦到的电梯,我怎么也回不到家的那一层楼,也回不到地面。我在虚无的、窄小的密闭空间里煎熬着,出不去。
天亮了,又是一天了,是混沌的一天,头依然昏沉!吃早饭时简直都快要支撑不住了,真想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算了,与其这样生存不如早早地死去,人生这样漫长,本该清醒的活下去,无奈命运却要我这样昏昏沉沉的活着。活到现在也算是够本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屋子里依然是我一人。每一个人都在忙着,只有我是大闲人一个,多么戏剧性啊!唉,睡吧,好好地做个梦,梦见想见也见不着的人和事吧,至少在梦里的那个我是清醒的。
那一天,没有一个电话,我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电视剧的声音响着,沙发上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我。吃饭,喝药、睡觉、看电视,就是这些事,我的世界就只剩下这些事了!空虚、寂寞、无聊,没有清醒的头脑,在混沌的世界里游荡着的一个晕乎乎的灵魂,愁苦着,等待着,越等待,心越接近于死亡!真的就是死亡,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感觉到了自己已经走向了死亡的路上……
红烈如血的彼岸花,开满道路两边,自己耷拉着脑袋一步步地往前走,还是没有人,只有我一个人,身后回响着可怕的脚步声……
我使劲地摇头,用手使劲地捶打,脑袋只是更加晕眩。我走到阳台,站在九楼的高度,极目远眺:广场的铁塔毅然耸立在不远处,斜拉桥上的车流如斯,像一个个甲壳虫一样川流不息。这是活生生的生活,而我,更像一抹幽魂,一个被抽走了认知和清醒的幽魂,在走和不走之间徘徊!
风,穿不透我穿着羽绒服的身体,但是裸露的脸庞却还是感觉到冷!我又睡了过去,依然,梦一直陪着我,它才是我最忠实、最可信的粉丝!我在几个平台,也有好多粉丝,他们喜欢我的文字,给我点赞,可现在,我只有梦!也许只有做梦才能再现那个有着清醒意识的我。
13日早晨,我依然头晕,然而早饭后,我萌生了要出去的想法,即使冒着会晕倒在大街上的风险,我也想要出去一趟。我不能再这样睡下去了,我的生命不是以睡的姿态呈现和堆砌的。前几天,实在是因为体力不支,而现在,我感觉有点力气了,那么就出去吧!头晕吗,让它晕吧!只要我还有力气,我就能支配我的意识!
午饭后,我去了店里,一阵繁忙让我忘却了自己还是个病人,还是个脑袋晕沉的病人。但是我却收到了不同凡响的反馈——我头不那么晕了,我恢复了这一点点,就足以让我雀跃不已。
忙完时,自己已是同从前一样了,脑袋也不再晕乎了。仔细体会这种感觉,真的是没有了那几天的混沌了,我给好友发信息说:没病的感觉真好啊!
曾经我以为我可能要一直这样子不知道要多少天,那些吃进我身体的药物使我在服用的第三天就浑身无力,连端起碗来的力气都没有,气短、嗜睡、乏力,那些毒素的威力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损伤我多少脏器?然而,我终将恢复,恢复我生龙活虎的一面!
在病痛的面前,作为一个平常不怎么生病的人来说,假若那天生病了,就意味着如山倒的汹涌气势,而我就是这样。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经历到这些。以自己的生活经验,我会以病情来确定要不要吃药打针,会避免去大医院里那些繁琐的程序诊断拿药,可这次我真的是错了,自己的判断失误足以承受让我下地狱一般的煎熬!
现在,我还在吃药,但只是很少的三四颗,和一些口服液。已经不再畏惧药片的苦,竟是已经习惯了苦味。小时候喝药时,面对那些小药片,总是望之兴叹,迟迟不愿喝下去。母亲说:这人生在世啊,不愿走的路都会多走几回,更何况是这药,谁不会生病啊,勇敢点,一下子就下去了!是的,苦味最终会随着喝水而消逝,只是因为喝药人的那点勇敢和忍耐。
有时,忍耐也是一种勇敢,愿意等待是因为还有希望,只是在等待中也得积极努力,而不是消极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