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大悟
Jason闭上双眼，仰起头，深深地吸气，试图把这的烟火气吸入自己的每一个肺泡。
这味儿真好。地道、醇厚，关键是有温度。
熏着烤羊肉串儿的阵阵浓烟，对瓶儿吹着燕京，混在热闹的人群里，Jason的心竟然轻快了起来。
“好脏好乱好快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今儿个终于领教了。真恨不得变成这儿的空气，再也找不到自己，就封存在这胡同老墙的砖孔里。
秋风阵阵，孙彦的《最后一夜》依然飘渺在空气中，萦绕不去。不只是歌声，今晚的一幕幕，这三十年跌跌撞撞的片段，高中的碎片记忆，混乱地、在Jason泡在酒精里的脑细胞中回放。这些个胡乱冒泡的记忆，酸甜苦辣咸，真是再好不过的佐酒小菜。
“我给你写了那么、那么多封信，装在一个、饼干盒子里，” 孙彦用手比划着方形，“内时候挺傻的，不敢给你。最后都要去大学报到了，没办法，只好托Dan转交给你。”
原来她暗恋过自己。居然当年有人暗恋自己？Jason笑了。他想，自己此时一定笑得像个肤浅的、得意的小男生，但是那又怎样，这里只有自己。
看来这苦楚的漫漫人生路上，老天爷并没有忘记给自己留上一颗小小的糖。
但是真没看出来，一点儿都没有。自己曾是个多么鲁钝的少年啊。
Jason试图努力忘掉今晚这位大律师，挖出记忆中最初的那个小女孩儿......
孙彦，薄薄的小单眼皮，一双眸子明晃晃的，浅红色的樱桃小口，聪明，冷静，话少，冷杀杀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印象吧?
曾经有这样一个女孩儿，如此认真地暗恋过自己。
虽说不上喜欢这种类型，但，真的很可爱。Jason的心底涌出一股暖流，那当然不是爱情，而是一种父亲般的爱怜。
如果当时知道，人生会不同吗？
可能会，可能不会，谁又说的清楚。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但是，饼干盒子？
当然，从没收到过。为什么Dan没有给自己呢？甚至一个字都没提过？
想到这个名字，Jason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又冷又重的压迫感，顺着他的脊梁往上爬。
那张白皙的金城武般的脸，真TM该被千刀万剐。现如今想想，这张脸简直白得不正常，那么阴郁，那么扭曲，那么口蜜腹剑地暗藏着杀机。
突然，好多个片段跳了出来。关于这张阴郁的白皙面孔。
“将来上大学去哪儿啊？我想去南海边儿上。怎么样，和哥们儿一起去？”
“我要去北京。”
“你不是上学期还说你不喜欢北京的嘛？美丽的南海姑娘在等着我们哦！” Jason用拳头轻轻碰了下Dan的肩膀。
“不稀罕，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谁啊？”
“嘿，不告诉你。” 白皙的脸笑得深沉。
“操，你TM连哥们儿都瞒着？！咱们班的？”
“嗯。”
“罗莎！”
“啊呸！”
“那你老欺负人家？我觉得吧，这就是一种爱的表达。哈哈哈哈！” Jason笑得前仰后合，突然眼睛一亮：“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那个女生要去北京对不对！”
白皙的脸笑了，笑得阴郁而深沉。
难道......Jason放下手中的燕京，摸出口袋里的烟，点燃了一支，默默地抽。
应该是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饼干盒子的事。
还有，那应该是摸底考试前不久。
“你刚才和孙彦说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Jason不解地看着孙彦的背影问，她怎么好像看到自己来了就逃走了似的。
“哦，没、没什么。就在聊大学，高考志愿。” 白皙的脸，阴郁而慌张。
“哦，你们好像都想去北京对吧。要不？哥们儿牺牲一把南海姑娘，舍命陪君子，一起去北京？”
“啊？！你不是不去北京的吗？” 白皙的脸上那双眼，惊弓之鸟般死死盯住Jason的眼睛。
“嗨，也是怕考不上好学校。不过事在人为嘛。我相信，只要哥们儿的英文成绩能上去一截儿，北京也不在话下。看最后这次摸底的成绩再说吧。” Jason其实也就是随便说说，不论成绩如何，南海的召唤早就鬼迷心窍了。
“嗯，你要也能来北京就好了。”白皙的脸如是说。
“刚才......刚才Dan和你怎么说的？”上课铃响后老师还没来，孙彦小声地问Jason.
孙彦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她很少这样。从刚才开始就很不正常啊？Jason不但没有回答，反而端详着她的神色，揣摩了起来。
孙彦见状，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我、我问Dan你大学去哪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问问，了解下同学们将来都去哪。还有就是，还有就是，我觉得北京挺好的，他也要去，所以我才跟他说，让他劝你也去，大家一起？”
Jason面露狐疑。什么情况啊？但是他当时并没有细想。
所以，Dan早就知道？
他怕了。
所以......
Jason苦苦地笑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