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一直听外婆说,我有两个有钱的姑姑(真没外婆说的那么夸张),不过,其实很少见到她们,更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麻麻还经常抱怨,我们小时候出生、满月、周岁、十岁这样的大日子,姑姑都没来。实在不像话。
后来,直到我去淮北念了大学,才跟我的小姑姑变的亲厚起来。
姑姑家在淮北,所以我就去淮北上大学。原因很简单,麻麻觉得我太懦,性格不够刚劲、坚强,更不善言辞,独立生活的能力基本为零,没个人照顾我,她实在放心不下。奈何MG这座我从小生活到大的小县城没有大学,而她因为生活,又不能随我去我上学的地方,只好将照顾我的重任转交给了我的姑姑。
爸爸带我坐上去淮北的火车之前,麻麻就已经给姑姑去过电话了,所以转接非常顺利。
报完名,在姑姑家吃完午饭,和姑姑姑父一起送走爸爸之后,姑父便一个劲儿地动员我去他家里住。
那时候,我跟他们真的还没那么亲密,跟他们待在一起,他们的那种热情以及生怕照顾不周的担忧,导致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透露着大写的尴尬,面对她们不知如何是好的关心,我显得很是手足无措的样子,至今历历在目。
在我极力坚持之下,我还是回了学校了。那以后姑姑姑父就忙坏了,他们每周多了一项雷打不动的任务,那就是逛超市买吃的、用的,然后送到我的宿舍去。
大学整整四年,我柜子里的零食从来就没吃完过。姑父每次送零食去,都会特意交待,大家一起吃,我们宿舍有六个人。每次一个星期下来,东西还没吃完,就又到周末了。姑姑姑父就又来了。
他们每次买的东西特别多,到了我的宿舍楼门口,给我打电话,然后再跟我一起进去,看着姑父因苍老而微驼的身影,我要自己把东西拎进宿舍,姑父每次都坚持不让,他说怕把我累着,不好跟我麻麻交待。
周围的同学都很羡慕我,说我有个好姑姑。其实,我在心底里,更偏爱姑父一些。
姑姑原来在家中是老幺,她也没干过什么事情,基本上和我是一个类型--没有千金家财的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提照顾别人。她自己尚且活在别人的照顾之中。
姑父特别辛苦,当年他只身一人到淮北打拼,年龄大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对象,机缘巧合,大姑姑认识了他的麻麻,得知了他的能干,才将小姑姑托付给了他。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努力,说是要给小姑姑幸福,没日没夜地干活,在电厂修锅炉,温度高、粉尘大,爬上爬下,总之其间的辛苦,不是我所能描述出来的,为了让小姑姑能够过上好日子,他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的,脏活累活他全全包揽。在单位是这样,在家里更是这样。
所以,说是让姑姑照顾我,其实是姑父接过了照顾我的接力棒。他负责排时间,他负责列清单,他负责搞采购,他负责运送,他负责给我做思想交流,他负责向我麻麻做我的近况总结汇报……
后来才渐渐地知道他的不容易,他修锅炉技术好、能吃苦,经常被派到外地电厂去进行技术支援,明明他已经是师傅级,明明他可以推给他的徒弟们,但为了那每天两百元的外出补助,他总是亲自挂帅,亲自出征,亲自操刀,亲自上阵。
正因为凡事他都亲力亲为,凡事他都冲在了第一线,今天,他就像他们厂里的那台老锅炉,因常年超负荷运转,终于转不动了……
姐姐电话来说,姑父肺癌晚期,已经扩散了……我的心里真的特别难受,为什么好人都不长寿呢?他才五十八岁,他还没有熬到退休,他还没来得及享福,甚至都没来得及驻步停歇小憩一下,他就要和这个他曾经拼命挣扎拼命战斗过的世界告别了……
他这一生尽照顾别人了,可是他呢,谁去照顾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