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人,多认真
认真勾引,认真失身
峰回路转地颓废”
晴子这几日一直赖在余曼家,说是要在出国之前享受最后的单身时光。
余曼是真心觉得他们不容易,毕竟这两年从上海到罗马的距离不是她这个数学不好的文科生算得清的。
羡慕归羡慕,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感情状态挺好,细水长流的陪伴才焐得热她那颗人如其名的心。
酒足饭饱的晴子非要缠着她看小学毕业照。余曼拗不过她,只好在一堆旧物中翻找,然后就看到了那只已经蒙灰的手机。
那是高二时爸爸送她的成年礼物,是一只白色的滑盖诺基亚,高中时用得不多,她顺手把它带到了大学。
手机掉漆很严重,键盘磨损得厉害,也早就开不了机了。
但她还是知道,里面有个名字曾无数次在她唇齿间呢喃:姜淮,姜淮。
余曼第一次遇到姜淮,是大一新入学生会时的见面会,当时姜淮是提前遴选的新生代表,穿着笔挺的制服,默默站在一众互相推搡的男孩子中显得颇为出众。
余曼则是刚进文艺部的新人,因为是部门里唯一没有表演节目的姑娘,只得领着一众身材高挑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做些端茶倒水的礼仪工作,顺便帮忙催场。
那天,姜淮的致辞果然一如他本人表现的那样,冷静沉稳毫无悬念。只有余曼注意到他上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个空,顺势转过头吐了吐舌头,继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气定神闲地上了台。
余曼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新生见面会上的一个演讲,使得姜淮成为小姑娘们茶余饭后的话题,生生被塑造成半个高冷男神的形象。
而在余曼眼里,他始终不过是个会因为惊吓而吐舌头的男孩子,多出来的是一种无法追根溯源的熟悉感。
然后就是一个月之后的迎新晚会,她同样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工作人员,大多数时候负责组织节目审查,常常对着一长串的电话号码群发短信。
刚巧,这里面有个名字叫姜淮。
余曼看了一眼他的节目。相声?嗯,她觉得十分符合自己对他的印象。并且,她不得不承认,他相声说得确实挺不错,让她这个笑点极高的人也忍俊不禁过几回。
这么一来二去,算是认识了。
大一下学期,姜淮成了校组宣的人,也这样上了余曼的黑名单。
学生会的事情常常忙得她焦头烂额,学业负担好像也一下子重起来。
偏偏好死不死的,她还莫名其妙地成了班里的宣传委员。而从前算是闲散部门的校组宣,突然变得异常活跃,凭空多出了许多活动,总变着法儿地压榨他们这些底层的劳苦大众。
她时常收到姜淮关于各种活动的通知,不是报道就是策划,搞得她一度听到手机短信铃声就浑身一抖。
她常常忍无可忍地愤愤不平几句,姜淮也不接招,总是七拐八拐地转到别的话题上,逗得她发笑,窝着的一肚子火也不了了之。
有天中午,余曼刚结束一轮方案汇报,准备和室友出去改善伙食,路上收到了姜淮下午两点开会的通知。
余曼默默在心底问候了一下他的家属,随手回了他短信,声泪俱下地控诉了校组宣的不人道,然后折回学校一个人吃了食堂,准备上楼复习下英语就去开会。
可摊开的英语书却迟迟没翻过页,她时常心神不宁地瞥一眼手机,姜淮还没有回她短信。
然后她知道她完了,她好像喜欢上一个人,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
下午开会,她也满场心不在焉,目光时常不经意就落在相隔甚远的姜淮身上,一旦触及又像接了烫手山芋般慌忙移开。
嗯,虽然慢了点儿,她大约是真的动了心。
明白了这件事,她就渐渐发现了许多以前不曾注意的事情。
譬如他喜欢去有红烧排骨的那个食堂吃饭,他喜欢穿黑色白色和格子的衬衫,他身边总有各种各样的女孩子环绕,他……所以余曼也时常走到离宿舍最远的那个食堂吃饭,莫名觉得衬衣穿得好看的男孩子都顺眼一些,莫名开始和他身边的女孩子暗暗比较……
他们仍然采用以往的方式短信往来,不同的是,没有通知的时候,余曼偶尔会忍不住说些絮絮叨叨的话,也会因为他的某种关怀而欢呼雀跃一整天。
这种事情第一次开口很难,开始了,就慢慢上了瘾。
但是,主动久了,还是会累的吧。
那时候盛传他和年级女神之间暧昧不清,也见过一往无前的小姑娘给他送早餐占座位。
余曼自觉自己算不得优秀,属于那种放到人群中瞬间湮灭的姑娘,自然比不得女神的出众和小姑娘的勇敢。她开始患得患失,发现似乎除了通知,他没主动给她发过任何短信,她由此变得急躁,变得再不是从前那个温吞却洒脱的自己。
大概还是不爱的吧。
余曼这样想着,在他又一次给她发通知的时候只淡淡回了个“嗯”。姜淮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只是觉得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又这样重复了几回,大一结束了,校组宣破天荒地在年度学生组织评比中得了第一。
开学大二,余曼离开了学生会,加入了一个校外的志愿者组织,然后跟辅导员说自己忙不过来推了宣传委员的事。新的宣传委是余曼的室友,校组宣重回闲散,姜淮也离开了校组宣,据说是被一个老师拉去做一个省级实验项目了。
他从来都很优秀的,余曼知道。而那些红红绿绿的绯闻也在一个假期间消失殆尽。一切重回平静,他们好像从未熟识过,连点头之交都算不得,至多称一句校友。
假期刚过,余曼的小诺基亚寿终正寝了,新手机里一片空白,过去了,她告诫自己。
后来余曼把这件事讲给晴子听,晴子只幽幽说了一句:“那大抵是你做过的最认真的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