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拂夜奔》的末尾王小波写到“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什么是诗意的世界?
先说说什么是诗意。它可以是指诗人们创作冲动,但更多的是那些诗词歌赋所承载的,一个朦胧的,浪漫的世界。比如说大雪,有诗曰:“江山一笼统,天地一窟窿”,算是诗,但太简陋。“呀!这雪真大,哗啦啦的,一片无垠啊!”。陈述是到位了,但拖沓,且缺了诗意。看白居易的:
深夜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简约,有味。
《红楼梦》里妙的诗词太多,但我个人最喜欢的是这一句: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初读只觉得好,直到有一年去看了一些古镇,看到了以前那些豪绅们的故宅,才明白曹先生的妙处,用词简单,但那一片苍凉的繁华尽现出来了。平日里读的那些诗,那些画境,你揣在心里,不一定知道有什么用,但比没有要强出许多。年纪越长,懂得越多,到了适当的时候,火光一亮,就明白了。
以上是读诗的妙处。
诗意的载体只是诗歌吗?未必,举个翻译的例子:
王小波在《我的师承》里提到的《青铜骑士》的两个译本,第一个是查良铮先生的:
我爱你,彼得兴建的大城,
我爱你严肃整齐的面容,
涅瓦河的水流多么庄严,
大理石铺在它的两岸……
而另一位不具名先生的:
我爱你彼得的营造
我爱你庄严的外貌……
显然,查良铮先生的译本更有韵味,韵味到了,诗意自然就显现出来了。
你看,诗意和诗其实并无太大关系,写诗得有文学积淀,得斟酌字词,而诗意不然,它存在于画,存在于小说里,存在于生活中,我们可能不会写诗,但每个人都能够拥有一个诗意的世界。
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诗意的世界就是一个充满情怀,浪漫,理想,以及想象力的世界。
莫奈年轻时,穷的叮当响,一度与雷诺阿一起去蹭饭吃,本来他的讽刺体漫画很受欢迎,也有销路,可那不是他想要的,他应该生活在阳光下,生活中色彩中,每一幅油画都是他的诗意的世界,所以他可以不顾现实的贫穷,坚持作画,不过他还好,等到了被世界所承认的那一天,相比梵高们,莫奈幸运的多。
又说王小波,在以前那个时代,王小波这样的人写的小说,某段时间要靠大学生传抄和耳语来传诵。直到他故去,他的小说才能出版,而且,被许多的人误读,那时人们不知道,王小波之于那个时代,就是那个明白真相,而且始终追寻蓝色天空的人,是曾经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第欧根尼。因为现实太扭曲,所以他心中那个,理性、智慧、趣味世界便成为了他的诗意的世界,支撑着他的笔和字。
无论诗人,画家,或是作家大多如此,都拥有着一个诗意的世界,在那里有着他们的理想,情怀——我们也应该有。
人都需要一个自己的世界。马尔克斯有他的马贡多镇,福克纳有他的约克纳帕塔法体系,莫言有他的山东高密,苏童有他的香椿树街。王小波在《青铜时代》里建立了三个不同的长安城。在这些世界里,作者可以随意的想象,随意的创作。因为,那是他们自己的世界呀!
上帝为人们创造了一个世界,人们用自己的想象力自造各自的世界。对于后者,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有的人能分享出,有的人选择独自静赏。现实可能不那么美好,但是想象力与诗意总是美好的。如果你物质生活还算满意,但要明白人除了活着,还要追求精神生活。神之不在,形只能是行尸走肉。
吟诗作画,赏菊观月是诗意,王小波曾写在回家的路上两边的花就是诗意的生活。你拥有一颗细致,怜悯的心,生活处处都有诗意。在想象力的空间里,你可以任意的创作,任意的遨游。如此这些,都不是生活的主要部分,但,它们是必要的。或者说:“偶尔的,适当的‘矫情’是生活的一部分”。在梦里,我们都可以飞。
现实万物终会被时间磨平,唯诗意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