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16 作者:尧海豹
18岁的儿子按中国人的习俗就算成人了。在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间隙，闷热的天气加重了烦躁与不安。该如何陪陪儿子度过最后的高中假期，如何让儿子更快适应社会呢？没能在儿子18岁生日那天陪他一起度过很是遗憾，成人礼的补办一直萦绕我心间。记忆深处一个叫陶娘的名字刹那间从心口跳出来，缘去缘来，25年前发生的故事又历历在目，1991年60岁的她从偏僻的东兴区富溪乡走出来，先后照顾我年迈的爷爷奶奶，并将我家大哥的儿子与我的儿子带到3岁。2004年她又从城市回到农村，失联十年了，她还健在吗？过得还好吗？寻找陶娘，看望耄耋之年的她，成为盛夏最强烈的愿望。
功夫不负有心人，借助公安网，通过富溪镇政府的力量，我们得知她还健在，但隐约感觉她过得不是很好，心里一阵难受，25年的交情，与我曾经朝夕相处，我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了。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古稀之年的母亲，她也很支持我，妹妹与大哥也答应7月16日周六一同前往。
曾经的富溪乡如今的富溪镇借助国道321线改造升级，乡村面貌焕然一新。十年前参加徒步户外活动曾经组织徒步队员千里（城区到田溪口12公里）奔袭田溪口（富溪镇政府驻地），前后多次造访田溪口。在内江，富溪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偏僻、贫穷、落后的小乡镇，这里临水不通航，靠地无经济作物，资源匮乏，这里的人过着靠田又靠天的日子。
七月十六日上午，雨后的天气依旧晴空万里。一行9人两辆车，大哥两口子、三妹全家，我与儿子一起，从东兴区海棠雅居集合，寻找陶娘从此开始。富溪镇来过无数次，这一次却是特别的不一样。尽管事前联系好了双井村热心的陈主任，尽管通过微信在镇上最好的酒楼胡老五酒楼安排好了中午的伙食，心里也充满着不安与期待。
一路上，我们驶过无数的村庄，之了也烦躁得喧闹着，12公里的路程我们驾驶的车辆10分钟就抵达富溪镇上，联系的陈主任带领我们驶过松风寨，就要走一节小路。一路打听陈主任她的近况。听说她还是很健旺我们甚是欣慰，听说她连电都用不上我们感觉到无奈。松风寨多次来过，松涛阵阵，凉意习习，这里是城郊短途旅游的热门去处，其居住的双井村现在已经打造为樱花基地。陈主任带头，我与儿子、侄女紧跟其后，穿提坎、走小路，密林深处几户人家，远远看去已经没人居住，听不见孩子的嬉笑声，陈旧的土坯房感受不到一丝生机与希望，石头阶梯，掩盖的老井，土坯房四周的荒草似乎表明这里有人居住。“到了，就是这里”，陈主任扯起嗓门开始叫喊“陶成容，陶成容，在家吗？”，没人答应。旁边直径走来一位30多岁的中年妇人，她应了声“在家，在家”，事后知道这是她已成人的外孙女，一个几岁的男童也紧跟出来。我四处张望，期待她的出现。在左侧一处偏房中走出一位老者，个子不高矮矮的，头发花白，穿一身大花布料做成的汗衫，戴一个黑边框眼镜，步履不快不满走到我跟前，我叫了声陶娘，她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我隔在几步的距离问她我是哪个，她直直看着我，眼里却没有惊喜。陈主任在我耳畔轻声告诉我她最近一年耳朵不好使，眼睛也看不清楚人了。我加大了声量，告诉对面的老人我是尧二娃。老人立刻有了回应，眼睛明亮起来眼框湿润起来，一下抓住了我的双手，我也贴近她的身体，她连说了三声“你们来了啊，来了啊，来了啊！”，我回应了她“是，是，是我们”，泪水已经夺框而出。
1991年认识她那年，我才22岁，刚刚参加工作不久，记得我那年第一次见她，是在奶奶家，她伏侍生病的奶奶，在厨房打了第一次照面，个头矮矮的，满头黑发，有力的臂膀一下就能抱上几大摞碗筷，几个月后久病的奶奶那年春天最终撒手人寰。全家商议，父亲做主决定请她带我们家第一个孙子，从此在内江、在我家先后生活到2006年，那年她60岁。我家大侄儿带到3岁多，我们就介绍她到邻居家带孩子。后来我儿子1998年出世后，我的父亲又决定请她继续带我的孩子。2001年孩子三岁了，刚好我曾经工作单位的老总的孙子需要一位老人带，我们又将她推荐过去，直到2004年前后离开内江回到乡下生活，在内江前后生活了15年，带大4个孩子。
1998年3月当陶娘过来帮我带孩子时，与她朝夕相处，感情也更深了。长期是我买菜，她洗菜、切菜，我再加工成成品。尽管她不动手烧菜，但她偶尔会露一手。洋芋切好后用盐巴冲洗一下下锅食材更脆，稀饭水宽中火熬制会更好吃。陶娘总会把生活中的积累的好东西适时地告诉我。 明明说好带孩子一个月150元，不做其他事情。在我把衣服脱下后她就悄悄为我洗干净。在孩子穿衣问题上，当年她曾与孩子他妈、外婆意见不一致时，她也是尽心带孩子，有几次与孩子妈妈发生“冲突”后她躲在被子里大哭一场。尤其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像妈妈一样关心我劝导我，让我想开点。当年她说过一句话记忆犹新“只要身体好，就相当于多找几年钱“，这样的人生体验与感悟，如今年届50的我才深刻体会与认同。
2002年分别后，直到她从老总家离开，我再也没见过她了。如今年老人衰的她一下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的心被振动了，我知道我们此生的缘分再也分不开了.............。妈妈、妹妹、大哥随后赶到，她一一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抓住我们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当妈妈告诉她，父亲已经走了三年多了，她立刻喃喃自语。
我擦拾眼泪，赶紧从腰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400元红包，儿子也拿出他妈妈赠送的1000元红包，一起递过去送到了老人的手心，妈妈、大哥、三妹也一并送上心意。大家围着她，轻声地问候着，就像当年一样。
当我们前往镇上的葡萄园才采摘完葡萄，在镇上最好的胡老五酒楼用过餐后，我知道分别的时候又到了。我与大哥开车一起返回松风寨，一路相扶送她回家，她又念叨着让我们坐一会儿，上午来的时候找了半天连根草席凳子都没见到，她居住的偏房瞄了一眼，里面也是谷草堆放一屋，不敢走进，我担心眼泪无法控制，会一泻成河。
当她步履蹒跚送至我们家门口时，远远地看着我们离去的方向，我大声说到请她保重，活一百岁时，她不重不轻地说了句“下回，把美钧带来看一眼”（大侄儿美钧参军年底才退伍回内）。我回头张望，直到她消失在我竹林深处，我的鼻子酸溜溜，心里也涌起一阵酸痛。
春秋轮回，岁月无情，陶娘日渐老迈，纵使世态变迁，世事无常，分别15年后对陶娘的寻找与看望，既是对儿子的成人礼教育，也是了却我与我们全家的心愿。有人说过世界有两种活法，一种是每天有规律的生活，“混”日子。另一种是做点积极、有意义的事情。
因为有你，心存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