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年，是被莫惜喜欢的男孩。

“小年！”

“爸爸妈妈！”我回头开心的扑进了照常来接我放学的妈妈的怀里。一抬头才发现，今天只有妈妈，爸爸并没有来。我眨了眨眼睛问妈妈“妈妈，爸爸怎么没有来啊？”

妈妈听到我的话明显愣了一愣，嘴角微笑的表情突然显得有些僵硬。

她缓缓蹲下来。帮我理了理衣服上的小领结。伸手揉了揉我的头跟我说“小年。你爸爸工作忙，所以以后都由妈妈接你，好吗？”

我皱了皱眉头。心想爸爸真的有那么忙吗？不由得委屈的嘟嘟嘴，说道“不行，我就要爸爸一起接我就要你们一起！”

妈妈听完垂下眼帘，那时候的我还不懂，从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是那一抹伤痛。

她沉默了几秒钟站了起来，笑着跟我说“好，小年乖。以后还是爸爸妈妈一起来接你！”“嗯嗯！”我终于开心的拉着妈妈的手一起回家。

从那以后，每天爸爸妈妈照常来接我。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们的交流少了许多。

是一个周末。

那天，妈妈出去买菜了，爸爸照常上班。我一个人在家里，突然找不到我的游戏零件。满屋的翻着。然后在爸爸妈妈的房间柜子下面，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盒子。

“难不成是爸爸妈妈的什么宝贝？”我好奇的说着。然后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张纸。我没有多想，打开看了。是一张协议书。

内容是：由于男方对婚姻的不忠诚行为，所以必须答应女方一个条件，女方和男方在孩子未满十八岁之前，无论任何原因，不得离婚，不得在孩子面前争吵，在外人面前也必须维持正常婚姻状态。

我木纳的看完了这几行字。脑袋瓜子突然有点懵，上面说的孩子是我吗？所以爸爸和妈妈是要离婚的吗？就像同学的爸爸妈妈一样离婚了，就再也不会要他了。我也会被抛弃吗？

我慌张的把纸折好放进了盒子里将盒子放回原位，然后茫然的坐在地上。脑袋里想着自己被抛弃的场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已经快黑了。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喊道“爸爸妈妈？”空荡荡的家里无人回应。“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啊…”想起看到的协议书。和只有自己一个人冷清的家里，我突然好想念一家人在一起热闹的感觉。

砰！！！

突然外面传来什么撞到一起的声音，我急忙打开家门，发现不远处两辆车撞在了一起！这么大的声响，周围居然没有一个人！我看了看周围的住户，难道他们都听不到吗？

我突然控制不住身体慢慢的走过去，靠近一看才发现有一辆，是爸爸的车。

“爸爸！！！”

我大惊失色，飞快扑到那辆车面前。然后，我看到了什么呢。我看到了血淋淋的父母。和被妈妈死抱在怀里哭泣的自己。

我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哭泣声，回头看去，是另外一辆车上被扔出来，躺在地上哭的一个小女孩。

我还看到了什么，看到被妈妈死抱着的那个自己抬起头来，他眼里有自责愧疚，伤痛。甚至还有对我的审判。

“啊！！！”

从床上惊起。

“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出那么多汗啊，你做噩梦了吗？”

我缓缓抬头看了眼盯着我看的浩浩。深呼吸一口气，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水，勾起嘴唇笑了笑“浩浩，哥哥没事，你快去再睡会，哥哥给你们准备早饭。”“唔…好”说完浩浩就跑开了。

我坐在床上半天没有动，怎么又梦到以前的事了呢。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起床开始准备早饭。突然想起那个每天把早餐送我抽屉里的女孩，竟然有些暖心的感觉。

我叫顾年，是被莫惜暖着的那个男孩。

刚到教室，就看到体育委员拿着报名表出来，我心下一念叫住了他。“唉！体委，报名表给我看看吧”

他惊讶的看了我一眼，是啊。是该惊讶的。毕竟我从来不主动跟人说话的。

我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别处，他还是把报名表递了过来。我发现莫惜居然跟着我一样报了长跑。微皱了下眉头。看了眼楼下来往的学生，收起了眼里的惊讶。把报名表递回了体育委员手中礼貌的道了谢。

转身进了教室，很奇怪，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我居然会有一丝紧张。

刚到位置坐下，果不其然，牛奶面包都在抽屉里。我拿出来以后想了想还是写了张纸条递过去。我说你不用这样每天给我送早餐的。没过多久，她又递了回来，上面写着。我这是关心新同学。我哑口无言。也就随她了。每天放学照常把早餐又还回去。

运动会很快就来了。我开始做常规的热身动作。正在想着要不要提醒她做一下的时候。侧眼看过去她居然在自顾自的盯着我傻笑。那笑容莫名的让我毛骨悚然。索性转过身不管她了。

正在等着主持人发话上场。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表白，还是拿着那个还挂着菜叶子的大喇叭。

微风轻起，吹动她的发梢。少女在阳光下勇敢的表达着她的爱意。她看着我笑得明媚又张扬，可紧握住的手，还是我让我发现了她的紧张。我想，莫惜你赢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画面了。

正想做出回应的时候。突然听到一身惊呼。急忙转过身去查看，心里大惊！微微晕倒了。我再也来不及回应什么表白。我只知道微微不能出事！我欠她的够多了。我冲过去抱起她就往医务室跑。这一路上根本不敢想莫惜的处境，我觉得自己回不了头。

还好，还好微微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中暑。安抚好她以后。我打算去找老师说清上午的事。刚出医务室的门，就看到站在门外面的莫惜。她等了多久了。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我打算装没看到直接走开，结果她还是追了上来问我。她倔强的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喜欢她。

什么时候可以喜欢她呢？我并不知道。

从九岁那年，我就知道我要保护康微微一辈子。所以我一开口。就说了我有喜欢的人。那瞬间我看到了她眼底的受伤。突然心里也觉得好难受。我暗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心想这下她可以死心了吧。

结果听到这个傻姑娘在我身后在喊着，她说，顾年，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们会一起进入婚姻的殿堂一起获得幸福的！我不会放弃的！

我张了张口总觉得应该回头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关于运动会的这件事，我们都被老师训了一顿。大家八卦了半个月，总算事情也淡下去了。

后来有一天下学，我跟微微一起回家的时候，你以为我没有看到你吗莫惜。就算你躲得再快。我也看到你了。傻傻的。

还有那次课间休息，我看到微微给我发的消息。说你找她了。在操场旁边的小巷子。我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或者是到底在担心谁。我飞快的跑了过去。

看到微微被你狠狠的甩到了地上，我冲过去扶起微微。第一次生气的吼了你，那瞬间只觉得好失望。可我到底在失望什么呢。我自己本来没有给过你任何希望啊。

我再也没说话，扶着微微就离开了。后来那一个月。你再也没有找我，我反而有了一种失落的感觉。这或许就是犯贱吧。

我生日那天，微微进了医院，她有先天性心脏病。病情在恶化。我转来三大。其实也只是为了陪她。然后这学期结束。就要陪她去好不容易联系上的美国姑姑家了。

莫惜，我又看到你了。我心里有一丝窃喜，我怕你躲我，所以装作没看到你。任由你跟了我一路。

然后偷偷消息给阿姨，告诉她让苗苗在屋外藏着等我，如果看到怪怪跟着我的女孩子。就去问她在干嘛。想着你惊诧的表情，我心情大好。

果然，苗苗让你暴露了。莫惜你知道吗，你手足无措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我突然有种想做一件事，我确实也那么做了。我拉着你跑到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待着的地方，也给你讲起了我的故事。

我只是为了告诉那个傻傻的喊着要我快乐的女孩子，别再喜欢我了。

莫惜，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像是带着光。那天你送了我铃铛，跟我说你只是想喜欢我。跟我说铃铛陪伴了你一整个童年，它会带来热闹跟快乐。

把我的记忆也带回了那个久远的以前。我也多渴望热闹。我那时候有种想抱住你的冲动。可是一个电话瞬间让我冷静了。微微病情加速恶化了。这意味着，我要走了。提前走了。我不敢看再你的表情。头也不回的走了。

连正式告别的勇气都没有。

陪微微去美国的那段时间，我大多数都在玩那个铃铛。直到微微歇斯底里的要扔了我的铃铛。对我大吼大叫，她说

“顾年你就是喜欢上莫惜了你还不承认吗！！你答应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你是那场灾难以后我唯一的光明了！！你不可以喜欢别人！！！你只能是我的！……”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知道。运动场上她晕倒是假的。让我看到她被莫惜欺负也是假的。对不起啊莫惜，我当时没有信任你。

是啊。那场灾难是我造成的，我却成了这个软弱的女孩唯一的光。我答应她。病好了。我就娶她。

两年后，我们回国了。要筹办婚礼了。

那天天气很好，我恍惚想起来，第一次见那个女孩那天。也是那么好的天气。

我站在讲台上，那个女孩撑着下巴呆呆的盯着我看，就那样傻傻的笑着。

微微见我走神了，拍了我一下。疑问的说道“年。你怎么了？”“没事，突然回国。有点不适应”我笑着回答。

婚礼前几天我在班级群里发了请帖。我知道你看到了，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拍婚纱照的时候，微微问我“年，你喜欢我吗？”我笑了笑没回答。只是说了句“别乱想，我们都要结婚了。”她愣了愣，眼底闪过的伤痛我看懂了。却没再说什么。

喜欢吗？我也在心里问自己。

婚礼头一天，我约出来了在一大唯一的好哥们儿一起喝酒。他看着我疑问的说“哥们儿你要结婚了咋还借酒消愁？”我苦笑的摇了摇头。

他突然就严肃的问我“你喜欢她吗，你的新娘？”

又是这个问题。

喜欢吗？对微微。我其实是不敢喜欢，也不能喜欢。她总让我想起被我的自私和任性酿成的灾难，如果当年不是我，不会导致两个家庭的破裂，她会是幸福的女孩子。我欠了她那么多。面对她的时候愧疚感和罪恶感充斥了内心。哪来的空位装喜欢呢。我能给她的。只有护她一世吧。

那么莫惜呢，我在心里说的这些话，她永远听不见。

我性格冷淡。不是没有女孩子来接触过我，只是都被我冷得不敢接近。

第一次见面就一直用猎人的目光盯着我傻笑的女孩，给了我一种好暖的感觉。因为这个女孩，她活成了我一直希望的那样。

我觉得我也该那样任性，那样无拘无束。她就是我向往的那道光。可是那又能怎样呢。我注定没办法拥有那道光。

因为，我也是别人的光。

莫惜你知道吗，我多想跟你说我喜欢你。可是我不配，也不能。是的，真实的我活的如此懦弱。

婚礼那天你还是来了，看到你那瞬间我突然想起来。某个下午，有个倔强的女孩大声对我说着。

总有一天要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然后一起幸福。

我突然发现。其实莫惜。我今天该跟你说。祝你一定要幸福。

我看着你离场，不由自主的追出来叫住了你。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背对着我沉默着。

莫惜，你知道吗。被你喜欢，和喜欢你的时候，我总是沉默着。沉默着把想说的话都对自己心里说。从来不敢说口。即便是现在，也一样。我一如既往的懦弱。从来没有变过。

你转过身对我笑了笑跟我说。“顾年，我要走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前走。就像当年的我一样，不过我当时是落荒而逃的跑。而你是坦坦荡荡的离开。

莫惜，我还是没能说出口祝你幸福。因为我知道，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一定会幸福。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的阳光真好，就跟第一次见你那天一样，温暖。那个在阳光照耀下傻傻盯着我的女孩。到底，是在时间的长河，和我无数次懦弱的沉默中离开了。

从此在我的世界里，杳无音信。

我从怀里拿出你送我的铃铛。轻轻的摇了摇。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女孩的笑脸。

我明白，那个我从未得到过就放弃的女孩。已经彻底跟我说再见了。

我也转过身，一切，也都结束了。

                            ————《莫言惜流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