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说你是齐天大圣。
如今,你时常会想起幼年和小伙伴们做游戏时,为了“齐天大圣”这个角儿和大家争得面红耳赤的场景。甚至有时在几轮石头剪刀布落败后,索性气呼呼地将手中的竹竿一扔,赌气似的宣布自己退出游戏。
面对你这一泼皮耍赖的行为,小伙伴们也是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悻悻地邀请你回来继续当“齐天大圣”。
也许只有你自己清楚你究竟在执着着什么。
任何人都无法体会你在高声喊出“我乃齐天大圣美猴王孙悟空是也”时胸腔内那种无限自豪的热情。
这种豪情直到你被母亲送去一个叫幼儿园的多的是和你一样自称自己是“齐天大圣”的孩子们的地方才有所消减。
也许你已经忘记起因是因为同班的小胖逗哭了你的文静女同桌,你忍无可忍,卷起新发的课本就冲向了他。
虎头虎脑的小胖大张着嘴不明所以地问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齐天大圣!惩恶扬善!”你脱口便喊出了这个由心而出的梦想,一棒子挥在了他的脑袋上。
平白无故挨了你一棒的小胖自然不甘示弱,亦同样卷起书本挥向了你并嚷道:“我才是齐天大圣!应该是我来惩恶扬善!”
就这样,你们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直到闻讯赶来的老师把你们分开。
老师把你们带到了办公室,严厉地批评了你们:“你们已经上幼儿园了,不要成天幼稚地去模仿动画片里的卡通人物!”
你傻愣愣地瞪着澄明的大眼睛,心无旁骛地望向窗外的湛蓝晴空,有一朵白云连同你心中的一朵未及盛开的梦越飘越远。
“再见了!齐天大圣!”——你偷偷地在心里说。
而连老师都不知道的是后来你与小胖达成了秘密协议,他承认你是齐天大圣,自己甘当猪八戒,但前提是你必须请他吃一颗果味棒棒糖。
2、
等你升入真正的校园后,渐渐地发现“齐天大圣”于你而言不过是一个无法企及的梦。
而重新让你燃起这个梦的,是入学后的第一场期末考试。你对着面前那张空白试卷,咬着笔头苦思冥想了好久好久,可仍然一窍不通。而令你恐慌的是你前座的那个家伙竟然“沙沙沙”地下笔如神。
没有人发现此刻心急如焚的你,你四下张望,不知该向谁求助。更可恶的是,讲台上那个戴着眼镜低头看报的监考老师似乎已经偷瞄了你好几眼,正等着当场抓住你作弊的证据。
你万念俱灰,这个时候你发现也许只有齐天大圣才能助你一臂之力——用他的火眼金睛看一眼前座那家伙的答案;或者凭空变出一张参考答案来;更甚是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将那个四眼老师一棒子打晕,然后和考场的同学们对一下答案也可以……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直到考试结束你都没能变成齐天大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四眼老师阴恻恻地走过来收走你的空白试卷。
拿成绩报告单的那一天,看着班里成绩最优秀的几名同学捧着一张老师发给他们的鲜亮的奖状,你心里的某一块被刺痛了。
你开始发奋苦读,最大的原因也许不是因为你害怕再交一次白卷,而是你也想获得一张鲜亮夺目的奖状。
3、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开始变得一成不变。你埋首于碉堡一样的书本中,写着永远也写不完的作业,背着永远也背不会的英语单词……
你偶尔还是会想起“齐天大圣”,不过却开始质疑这个人物的真实性,因为号称权威的语文老师说《西游记》不过是明代作家吴承恩杜撰的一部小说。
也许你早该料到“神话里都是骗人的”,但还是产生了一种无以名状的失落,这种失落就好像突如其来的青春期里那些莫名的对未来的恐惧。
很多个漫漫长夜,你揉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离开书桌走到阳台上,一瞬失神地眺望着仿佛已经人满为患的城市,为自己无法于之中立足而彷徨。
也许你无数次泪流满面,也许你无数次咬牙切齿。你以为这座城市会在你的嫉愤中给予你渺小的梦想一个安身之处,可是它冰冷的轮廓始终阻绝着那一道洒向你的暖阳。
你又想起了“齐天大圣”,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后终于修成正果。
也许你背井离乡,只为谋得一份糊口的工作;也许胸怀大志的你正苟身于市井,为了生存锱铢必挣……
你开始学着逢迎,学着合群,学着衡量一个人和一件事对于你的利用价值,并紧盯着每一次可以咸鱼翻身的机遇……
你终究还是沦落至那种你曾经不屑甚至厌恶的人生,你终究还是成为了最不愿成为的自己。
蜗居于城市暗隅的你,也许已不再埋怨命运对你的冷落,开始深谙成长所要应对的人情世故——在拥挤的人潮之中想方设法地去挤占一席立足之地;与一颗颗善恶难辨的人心费力周旋……虽然是何等地厌恶与畏惧!但又自知无可逃避,所以,只得给自己披甲戴盔,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对此游刃有余。
齐天大圣早已淡出你的生活很久,即使偶尔从电视上看到《西游记》,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切换频道,你甚至会吐糟这部电视剧拍摄的是有多么的无趣。
但是在看到电视上报导的那些天灾人祸的事件,抑或在生活中目睹到种种不平之事时,你扼腕或愤慨之际,想成为齐天大圣的梦想又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那种时刻,你才明白,原来你心中那个对于它的梦想从未泯灭过。因为那是正义、善良、勇敢这些人类本该具有的最原始本真的信念。
你知道齐天大圣其实一直在你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