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见到Milea的时候,她已经剪断了自己标志性的长发。 她的短发比记忆中那一束束蓬勃而粗犷的非洲式编发要柔软许多,温顺地趴在一顶艳红色的贝雷帽下, 参差不齐的发梢却从帽檐探出头来,泄露出一点熟悉的倔强。
此时的熟悉感让我回忆起三个月前的一个下午,一身明艳的嬉皮装扮的小姑娘像一簇火焰跳跃到我的生活。“我一直想要开一个家庭煎饼店。对外开放一个家居型的房子,准备好全世界所有可能搭配煎饼的馅料,使得客人们可以像在自己的厨房一样享受这个世界上最美味温暖的食粮。” 她那时兴奋而坚定的语气带着加州阳光一般的温度,照进了当下这个清冷的冬夜。
没有与记忆重叠的那个部分,是眼前的她表现出的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激情褪去的淡定。她身上披着的那件线衣似乎在这种天气里略显单薄了一些,使得她虚弱而轻微地倚靠着身边的人。当我主动向她问候时,我收到的反应正如我基于她新形象的预料。 她的确经历了很多变化:三个月前,带着一种大一新生特有的期待感像我借答题卡的她刚于近期提交了休学申请。她也不再住在那学生公社里同其他不羁青年一起消遣理想主义的青春期。事实上,她已经离开了自己刚刚开始的大学生活,现在就职于街区的一家缝纫店做接待。改变的原因正是让她信赖地倚靠着的那个青年。在她口中,他被骄傲地称为“我男人”。
男女主人公相遇的经历听来颇像一出爱情电影的桥段。一次两人同时拜访当地一个独立音乐家的故居,在门口相遇攀谈起来分外投缘。男孩是附近小镇上的图书管员,同时拥有自己的摇滚乐队Eyesicle. 十八岁的姑娘倾慕于青年那尚未被大众发掘的才气,变化身为全职的首席fans。她发觉自己的任务就是为青年打点好一切琐事,使得他可以专心于创作。等到乐队收到唱片合约的那天,男孩摇滚梦成真名声大躁,女孩也终于能够更加心安理得全面进化为全职太太。
讲述至此,我不由得为之后剧情的走向感到不安。我怀着这个念头,面对眼前满眼幸福的姑娘欲言又止。这种隐约的尴尬被演出开始的介绍打断。男主人公即将出场,姑娘便自觉的拉着我低调离开,做到舞台前默默等待。当晚没有其他的乐队成员,男孩独自把所以乐器搬到台上,用合成器把吉他,键盘,贝斯汇成循环播放的和弦,最后化身鼓手,通过麦克风完成一整只乐队的功效。 女孩则全程投入地跟唱着每一个音节,到了几个兴奋的关头会停下来跟我讲述歌词的典故。我不知这样的情景已经轮回了几个过场,但两人滴水不漏的默契让我无法在他们炙热的目光交流中妄自加入任何片面的意见。
我不知道此生能否理解她的狂热,正如她不知过了多久才能体会到我的担心。但此时此刻,我还是要不情愿的承认,无论是原先那个在家庭馅饼店里忙碌身影的幻想,还是这个未来摇滚明星的准主妇,这个倔强的姑娘总引起我的小小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