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并不是十分主动的,接受了“喰梦社”精神病学电影季的邀约,但当我开始为之准备的时候,却意外敞开了一扇大门,精神疾病是导演常常喜欢拿来把玩的素材,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我是否能够反过来在被艺术化的素材中汲取一些阳光,来营养被“格式化”的临床工作呢!
在本单元电影沙龙中,我首先选择《美丽心灵》,一方面是几年2015年5月23日因车祸逝世的约翰·纳什,另一方面,这部电影是以直接叙事的形式表达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症状表现,而不是将症状化成更多的悬疑进而形成令人恐惧的氛围,这是一部让非医疗从业者容易接近的一部电影。
《美丽心灵》,你可以当他是一部传纪片,他讲述了约翰·纳什的生平经历;你可以当他是一部励志片,他讲诉了一个精神病患者如何艰难的与顽固的症状作斗争,并最终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今天,我们把他当做一部教学片,来看看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如何与疾病的衰退基因做斗争,看看心理学之于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意义何在!
刚刚在普林斯顿大学入学的约翰·纳什,便出现幻觉,他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实际并不存在的“浪子室友”,而大家并不知道这个室友并不存在——包括他自己,孤僻的纳什就这样日复一日的钻研着自己的原创理论,并等待这个原创理论成功让自己成为数学家的那一天,而一年、两年过去了,纳什并没有任何进展,直到他在酒吧看到貌美如仙的女子的时候,内心牵连着灵魂,纳什为之一颤,脑海中用“二人零和博弈”理论运转一群人追求女子的过程及可能的结果,随之,此理论推翻,进而,纳什的原创理论“非合作博弈论”诞生了!
然而,幻觉依旧伴随着纳什,并且他与幻觉建立了非常深厚的感情,直到,疾病一天天加重,直到纳什开始越来越频繁的与幻觉对话,开始在卷入幻觉中的战争与军事博弈而变得行为怪异,甚至蓬头垢面,严重影响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的时候,也就是已然是在纳什出现第一个幻觉的十年以后,纳什的妻子不情愿的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纳什生病了!
在接受精神疾病的治疗之后,纳什的症状得到缓解,而同时,他却失去了思考和创造的能力,失去了回应妻子需求的能力,当纳什选择停药的时候,疾病不期而遇的复发了,而就在这个节点上,妻子选择了相信纳什,并没有把他再次送到精神病院。纳什经历着幻觉中的人对他的拉扯和挣扎,经历着真实与非真实之间的艰难穿梭,最终,他成功了,并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
在临床中,我们看到多数的精神分裂症病人最终走向衰退,未经治疗的患者,在与幻觉、妄想等等症状的强烈斗争中,最终症状消失的代价就是伴随着患者的意志的消退,而经过治疗的患者,症状在药物控制的状况下,患者减少了与在症状折磨中的痛苦,而多数情况下最终仍免不了衰退的结局!而纳什告诉我们,在患者与症状的关系中,除了对抗与承受,还有一种可能是接纳与和平共处!这让我们反思在临床工作中对于病人“痊愈”的标准的判定,我们是以病人症状缓解为标准?还是以病人能够回归社会为标准?病人是否可以,是否有可能带着症状生存?
医学是一门科学,科学需要标准,需要达到95%可信区间,需要在这个标准中覆盖大多数人的共性,而精神病学在医学之外,还覆盖着心理学。心理学并不完全是一门科学,心理学更关注的人的个性,关注作为一个人本身他独特的心理机制!
纳什是个个例,并不能以此就说明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都可以在与幻觉妄想斗争的过程中明确真实与非真实的边界,但他提供了我们一种可能性,一种尽量少的去泯灭天性的可能性!
在纳什的疾病严重到影响社会功能之前,没有谁可以走进他的幻觉世界,而病情严重之后,却少有人愿意去了解作为那个当事人他社会功能受影响之前的那林林总总,关注患者在大家看到的“发病”的时刻之前,患者那独有的精神世界!这,或许其实就是重症精神病的治疗中,心理学该发挥作用的那个空间!
此刻,我多么感谢这个电影沙龙的准备,我希望更多的人可以将对精神病人的惧怕转为一种了解的渴求,转惧怕为一种有分寸的接纳!尽管这很遥远,但却是精神病人的一丝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