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媒体每年都会公布高中排行榜。例如,《巴黎人报》公布了一份不同寻常的全法最佳50所高中榜单——榜单评估指标并非升学率而是“附加值”,一些传统知名学府竟未能挤入50强。而权威的《世界报》专门编撰的择校指南指出,不是学霸也无妨,找到符合自身能力和志向的学校更重要。
路易大帝中学
《世界报》根据法国教育部发布的2017版4500所公立、私立高中指标,制定了全法最佳高中排名榜。该榜单主要考虑如下几个指标——高考升学率、高二升学率、“附加值”(该指标意味着是否可为同等学力、背景的学生提供更多帮助)。
与此同时,《巴黎人报》也公布了一份全法最佳50所高中榜单。有意思的是,它对好高中的定义,显然不完全一样:榜单的评估指标,并非升学率而是“附加值”,这直接导致一些知名学府“缺席”。
该排行标准的出发点在于,名校不过轻松收割那些本就高起点、家境优渥的资优生,因此继续“表彰”顶级名校的举动,对大多数普通家长和学生意义并不大。相反,一些地处教育资源较弱地区、“附加值”高的好学校能帮普通学生取得长足进步,值得关注。
事实上,在《世界报》专门编撰的择校指南中,作者在文首便强调升学率不足以作为择校的绝对标准——不如耐心去寻找符合自身学习能力和志向的学校。例如,作者直截了当地劝说读者:“如果你成绩不理想,那么‘一流’中学还是别试了。撇开竞争激烈的招生考试不谈,学校在高考前很可能把那些表现不佳的学生送走”——为不影响升学率,很多公立或私立名校都有“开除”差生的传统。也就是说,不如选能更好地“陪伴”你、助你稳步备考的高中。事实上,法国媒体早在2014年就报道过“逆袭”的例子:巴黎郊区塞纳-圣德尼省Maurice-Utrillo中学和鲁贝市Jean-Moulin中学成功地帮助一些起步艰难、多半出身贫寒的学生获得成功;巴黎华人聚居的13区佛雷中学也因生源普通、但会考成绩不断上升而受到媒体好评。
写到此处,记者又苦心重申:“请先明确你的个人情况和志向,再参考学校的相应绩效。最好亲身‘实地考察’后再做决定”。
好吧,我们首先来看看成绩优异学生有哪些选择:“你可以考虑申请亨利四世和路易大帝中学这样的精英学府”,与家境优渥(社会阶层较单一)、成绩优异的同学为伴——这类学校通常设在高级住宅区,跨区入学门槛较高,与绝大多数普通家庭关系不大。当然,记者不会让任何人盲目陷入对名校的崇拜,细细叮嘱道:“别忘了对比高一、高二的升学率,以确认学校是否会半途‘抛弃’学生 […] 虽然部分名校高考升学率可达100%,但切要注意它能不能为类似条件的学生(成绩、年龄、社会背景)提供更多附加值”。
当不了学霸,没关系!
接下来,《世界报》记者讨论的是,如果学生成绩还不错但不喜竞争,该如何择校?被成功学洗脑的小编有些惊讶:怎能“不喜竞争”?学校难道不是人稳固或是摆脱现有社会阶层的有效“工具”?多少力争上游者正是通过学校才寻得“归属”的团体?此处由衷感叹该记者价值取向的多元化。
言归正传,《世界报》作者建议生性不愿争强好胜的学生选择升学率近87.2%(接近全国平均水平)的中学。此外,高一、高三升学率也是重要判断指标(这分别指明学校是否挑生源、接受复读生)。在此基础上,学生可进一步选择“附加价值”高的中学。事实上,法国大部分高中能够带来的附加值“几乎均为零”:据教育部官员Fabienne Rosenwal解读,“这意味着,很多教育机构采取的教育方式都是雷同的,没有差异性。” 在这种情形下,“附加值”高的中学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对自身职业兴趣不明确?不打紧,“迷迷糊糊”的你还有机会:除常见的三大高考类别(理科、文科、社会经济科)外,一些科目齐全的高中还提供技术类与职业类等多项课程,其中就包括非常受欢迎的管理类与试验类(如化学)科目。
值得一提的是,排名靠前的巴黎阿尔萨斯学校校长强调,学校并不鼓励竞争:“一个在学校学习的未成年人并不适合与同学开展竞争,我不认为这种制造忧虑的方式,是有效的教学方法”。虽然每年都有阿尔萨斯的学生自愿转学到竞争更加激烈的高中,但校长依旧认为:“教育的目标并不是培养专家,而是培养公民 [...] 成功的教学,是让学生实现自我的突破,做自己想做的工作。”
法国阶层分化:私立学校是罪魁祸首?
虽然法国不少教育理念独树一帜,学生的选择更加人性丰富,但这不妨碍平民打小就遭遇教育层面的社会阶层分化。
事实上,私立学校在这一隔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据《世界报》2016年公布的法国教育部统计数据,私校中来自特高收入家庭学生的比例,从2003年的30%升到2015年的37%。与此同时,贫困学生比率从25%降到20%;而在公校(承担全法学生比例占80%)中,这一比例大体保持稳定。
总之,学校的社会隔离现象依旧严重:10%的初中里,贫困学生比例不到15%,而另10%的学校里贫困生越过62%。法国政府曾在2013年推出全面改革学校法,以推动社会融合。但2016年才开始实施的这一新法,试点范围只涉及三十多所中学。
贫富悬殊拉大、教育不平等的现象,显然并非法国独有。实际上,英国长期秉性“精英教育模式”,对平民则或多或少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直到1944年,英国中等教育才向各阶层开放;1960年代后期,工党政府才建立起新的全面教育。如今,英国普通民众也或多或少面临“学区房”难题:据BBC报道,如果住在排名靠前的小学附近,房价比当地均价高出8%,中学则高出6.8%。在伦敦,排名前十小学的学区房要比均价高出4万英镑。不仅如此,43%优秀中学学生来自英国前20%最富裕家庭。
与楼市痴缠的中国教育
在中国,“知识改变命运”一直是种信仰,夫妇为孩子上私立还是公立学校吵架甚至分家,也算不得稀罕事。人们对自我改善的前景,抱有坚定的信念。
不过,这一信念似乎也随着不断攀升的大城市房价而有所松脱:这不,最近有个中科院研究员因无法负担北京学区房,选择离开热爱的职位在南京安家,好让下一代享受到当地最优质教育资源。同样,不少曾占据过一流教育资源的名校作者也纷纷发文称,相比毫无理性可言的房价,靠工作买房像个笑话。
在楼市和教育面前,如果人们不玩这个游戏,可能放弃了上升渠道,结结实实承受阶层分化结果:不仅你这一代,还有下一代。矛盾的是,许多人并无资格加入这场有产者的游戏。
换言之,他们遭遇了与《穷途,墨路》作者口中的焦虑——“我花了太多时间去赢取自由,却没花足够的力气去挣钱,如今已两头落空。”这样看来,教育渐渐不再是实现社会流动的手段,却强化了一种让人挫败的意识:没提升阶级地位?只能怪你自己哦。
不过,针对研究员因买不起学区房离京现象又出现了另一种质疑声:没进重点中学,孩子就无法安身立命、有所成就?父母若多读多思,那他们对孩子的教育想象,还会止步于此吗?一大家人为这学区房团团转,值得吗?
不论这种质疑声是否有理,反正想被社会主流认可的我们,都还会不遗余力地参与到跨代际家庭合作的“教育事业”中,艰难地奔上这条为名校和房子厮杀的道路。
假使你或你的孩子,最终未能有幸杀入重点名校,那么《世界报》作者推崇的适合性格能力各异孩子的择校观和“附加值”教育理念,是否能为孩子提供不同的出路?毕竟,名校学区房在每个特定孩子人生中的权重,未必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