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九，既然来了，就把这件事情前因后果说清楚，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夜华姑父的声音今天听起来异常严肃。
凤九双膝脆下,合首道，“是凤九擅自偷了天君的令牌，带翼界女君胭脂偷偷溜进了无妄海，一切都是我的错，凤九甘愿接受任何惩罚。”
夜华未想到，她竟如此干脆地揽下了所有的错，偷令牌，擅进无妄海，都是重罪，她如此做法，众目睽睽之下，倒叫他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白浅也暗自着急，当初她拼命拦下这丫头，就是不想她参与到此事中来，依照她的性子，倒叫夜华怎么帮她？
“可是有什么隐情？“夜华接着问，
“隐情不足以抵销凤九所犯之错。”凤九抬眼望着夜华天君，目光坚定。
翼界将领向前一步道，“如今事情已然清楚，请天君给翼界一个交代。”
大殿内一片寂静，司命，成玉都暗暗替凤九着急，这孩子怎就如此倔强，可是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
夜华高坐在紫金座上，坐如针毡，他很希望，能够有人站出来替凤九求情，他还可以顺水推舟，可这两桩罪名实在太大，他也知道，如今任谁都不好开口。
满是众神的天宫大殿一时间弥漫着令人难堪的沉默。
正在大家都不知如此是好之时，一个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冷冷的，淡淡的，却不失威严，“本帝君倒是有句话说。”
东华帝君终于要出面了，如今能救凤九的，恐怕也只有这位曾经的天主共主了。
司命与成玉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也同时松了一口气。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东华身上。
他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杯里的茶叶，一边垂眼望着翼界的几个将领，“几位将军，想要什么交代？”
“公平，我们想要一个公平的交代。”
“哦，公平，”东华帝君放下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与青丘决一死战，要么坐下来谈谈，天宫绝不插手。”
翼界几个将领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帝君如此轻易地把问题抛回给了他们，如今翼界的势力远不如从前，但即使鼎盛时期，也最多与青丘打个平手，再者，当今夜华天君是青丘的女婿，若真打起来，果真会不插手？这天宫还真是会欺负人，这样想想，似乎也只剩下和谈这一条路了。
“帝君有何高见，我们翼界愿意一听。”
东华帝君一挑眉，冷冷道，“依我见，如今白凤九贵为青丘女君，翼界是否要她以命抵命呢？”
东华声音虽轻，却如同一柄冷冽的利剑，森寒的剑气使每个人的脊背发凉，哪里还敢反驳。
翼界将领忙作揖，“不敢。”
“这件事若深究起来，双方都有责任，不如把青丘与翼界交界之地割十里作为赔偿，如何？”
如何？表面上是在询问，可实际上哪有选择的余地，翼界几个将领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大家纷纷为此事的圆满解决，心里落了一块石头的时候。
跪在地上多时的凤九，却说起了话，“帝君，天君，凤九有话说。”
东华垂眼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手指无意地来回抚着茶杯的边缘，他有预感凤九会说什么，也预感到她可能会辜负他今天在大殿上如此明显的偏袒。
“凤九不能躲在天君，帝君，青丘之后，既然是我铸成大错，就必须要自己承担，自然要给翼界一个交代，如今凤九愿自封法力，去凡间历劫60年，以示惩戒。”声音温和却坚定。
果不其然，东华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凤九身上，唇边竟闪过一丝微薄的笑意，这才是他所喜欢的白凤九，尽管有时迷糊，有时会闯祸，但是却勇敢，有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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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大殿内，只剩东华和凤九，遥遥相对，两人无语凝视，目光自空中缠绕，愈想解开，愈缠绕得紧。
在他面前，凤九觉得自己变得不像是自己，想当初，她在青丘是何等潇洒恣意的人，可如今，就连先转身这件事都做不到，每一次，她都是那个看着他先离开的人，现在，就连她自己也迷惑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大殿内异常安静，东华缓缓走向凤九，凤凤微微仰头，目光追随着越来越近的东华，时光倒转，好像是三百年前那个永恒难忘的瞬间，他逆着人流，凛凛然向她走来，第一次对她说，他会喜欢她，眉间凤羽花被他抚过的余温还在，可是他却瘦了，他独有的清冷气息越来越近，凤九有些晕眩，她好想伸出手摸摸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可是她只是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东华来到她面前，缓缓抬手，凤九周身立刻被一团白色的仙气所笼罩，她感到一股浑厚的真气缓缓注入体内。
他——又在替她疗伤，凤九想给他一个微笑，却流下泪来，她又欠了他一次。渐渐的，紊乱的气息逐渐平复了下来，周身轻松，原来残破的衣衫也奇迹般的恢复如常。
这是三百年来，他们的距离最近的一次，他就站在她面前，凤九觉得，他只要再靠近一点，就可以把她抱在怀里。然而，他只是抬手抹去了她唇边那点殷红的血迹，温凉的手指令凤九有些微微颤抖，她抬手想去握住他的手，他却躲开了。
他后退了两步，轻声道，“你身为青丘女君，不应如此任性，浪费修为。“ 转身欲走。
凤九向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他。东华一怔，微微挺了挺脊背，一个温软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背上，有些热，他一时僵在那里。
“东华，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凤九带着哭腔，声音软软的。
东华极其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轻轻覆在了凤九的手上，依旧沉默。
“我错了，我现在知道了，什么叫天命难违，如果不是我，子阑叔伯和胭脂都不会死，我.......不要害你。以后，也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良久的沉默后，东华轻轻皱了皱眉，感觉凤九的手，凤九的身体在一点点在离开，他还保持着握的姿势，可是手中只有虚空，好像身体的一部分被生生抽离，那种锥心刺骨之痛，他有多久不曾感觉到了。
他知道，凤九在背后在看着他，每一次，她总是看着他走。
他微微笑了笑，抬腿向外走去，没有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