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在兄弟姊妹中排行老二。在我六个月大,她十六岁的时候,离开家乡去阳泉市纺织机械厂上班,工厂在很偏远的地方,她做过各种工种,一待就是八年。在那里工作期间,她省吃俭用,省下的钱给家里买各种用品,沉甸甸背那里产的铁锅铁盆给家里带回来,把工厂发的白色线手套攒下来拆了,给我们织成线衣线裤,我还记得我小时候穿过的纯棉白色线衣,织的漂亮的花型,还记得大姐从阳泉回来给我买的果绿色的背带短裤,特别洋气,小县城里买不到的样子。大姐说我那时候不太认得她,拿到她给我的东西就说你回阳泉找你妈去吧。
大姐八年后回到祁县在银行上了班,后来结了婚,我姐夫是北京知青,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我还能记得我从炕上跳到坐在对面凳子上的姐夫怀里,再跳回炕上,来来回回的玩儿。我们一直叫他是哥,以至于他们结了婚以后好长时间改不过来叫姐夫,我和三哥有时走到很远的姐夫上班的肉联厂去,姐夫会给我们肉吃。我的第一个眼镜是初二时姐夫带我去太原亨得利配的,在那里我第一次吃到冰淇淋,我上大学时装在床头的书架,是姐夫给我做的,在学校里见过的最大最好的书架,还装有抽屉,二哥给我安到床头,书架上放着我的书、日记本、小录音机、布娃娃,陪伴了我几乎全部四年大学时光,让我拥有了上铺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青春记忆,无限温馨,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全是小女孩的美好情怀。
大姐大姐夫从北京探亲回来,会给全家人买回北京的特色糕点食品,每个人都有礼品,我还记得我第一个海绵铅笔盒,那时候是多么稀罕的东西啊。我也记得大姐带我去找大姐夫,然后不知什么原因生气吵架,把我扔下就走了,姐夫翻箱倒柜给我找手套,把瞌睡得东倒西歪的我送回去,现在想起来挺有意思的。
上班以后,我来了榆次,和大姐在一个系统工作。大姐来上级行办事就常常来看我,给我带吃的用的,还时常给我买衣服。我生孩子的时候,大姐、二嫂和老李在医院陪我,后来有一次听到大姐和儿子说,你生下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妈,你妈还麻药昏迷的,你爸正躺在楼道里椅子上打呼噜,护士抱出你来交给我,你第一眼看见的是你大姨我!
儿子六个月,家里发生了一些意外,当时我产假还未到期,晴天霹雳般被无论如何想不到的事情打击倒了,阴沉的下午,抱着幼小的孩子坐在床上,看着似乎瞬间一切都萧索起来的窗外发呆,突然看见大姐提着包进了小院儿,真的,就是那时候,我对神兵天降这个词有了至今都记忆深刻的真实体会,大姐就如神兵天降,在我完全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送过来依靠的肩膀,有力的支援,不求回报的亲情关怀。
一年一次的探亲假全给了我,怕我断了奶想方设法给我补充营养,想方设法安慰我开导我。我产假到期的那天,大姐抱着儿子站在门口,看着不到一个月瘦了将近三十斤的我推着自行车准备上班,说:看呀,你妈妈和以前一模一样了,以前的衣服都能穿上啦!直到一周后,她觉得孩子奶奶一个人能照顾过来,才回去了。
过了不久,我从小院儿搬到单位给职工盖的宿舍楼,我娘家所有的哥哥嫂嫂姐姐姐夫坐二哥开的大工具车浩浩荡荡来帮我搬家,我因为劳累和精神上的压力,已经方寸大乱,什么也没法干了,全是他们,给我收拾的利利索索小到每个抽屉柜子,还得包容我的坏脾气。一天下来,他们也非常疲倦了,很晚二哥才带着大部队回去,又是大姐,住下来帮我继续收拾细节,还要给我做吃做喝,直到帮我整理到她觉得没什么毛病,还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买了床单让我带回来,叮嘱我赶紧出去好好洗个澡,抓紧时间休息,才安心离开。
儿子从小体弱多病,打针输液成了家常便饭,而我是在营业室柜台上班,时常请假必然影响工作。每当孩子一病好几天,大姐就来帮我,住下来照顾孩子还要照顾我,包括我断奶的时候都是大姐在身边,尤其后来退休了以后,更是如此。大姐二姐都非常心灵手巧,编结缝纫刺绣样样精通,除了给我们买新衣服,还给我的衣服做改动修补,给孩子织毛衣毛裤,拿不穿的衬衣给孩子做小枕头,给我的小椅子都做了荷叶边的小垫子,儿子小时候有一阵闹着要穿裙子,大姐就拿我不穿的衣服给他手缝一件,说怕什么,小男孩也能穿裙子,长大了自然就不穿了,儿子光着小脑袋,穿着小花裙子在院子里疯跑,骑着四轮自行车高兴的奔来奔去,那场景至今还在我脑海里鲜活的一遍遍回放。
大姐每次和我一起过马路,都会叮嘱我:宁等三分,不抢一秒,你要知道你儿子在幼儿园,家人都不在身边,你要时时刻刻保护好自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会过去的。这句话深深刻在我的心上。
孩子病好了,大姐要回去了,总是给我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穿过的拖鞋都要洗干净晾了,常常在某个地方留下钱让我应急。无论我有任何事,大姐都尽力帮助我,而她自己并不宽裕。2003年非典的时候,孩子送回娘家每天都是跟着大姐,一刻也不离身。儿子现在还是常常和我说,我就是觉得大姨特别亲。直到儿子上大学至今,哥哥姐姐们都在资助我。我很惭愧。
大姐大姐夫如今在北京,能见一面的时候越来越少,偶尔去趟北京他们还是做那么多好吃的给我,大多时候我们只能通通电话微信联系。大姐已经满头白发,我依然觉得她很美,也无比盼望他们健康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