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贤斋随笔(五月)

        上午在工作室收拾东西,见到桌兜里塞了许多书法类报纸。其中多数是发表文章收到的样报。报纸日积月累,多了就不好安置,只能将其中刊有个人篇章的那面存下来。样报常寄三份,其余的或送人,或找个角落堆积起来。

        2015年春,单位推荐我参与一个评优活动,在上报材料时,将此前所发文章的样报都带走了。评选之后,因经手人马虎,导致百十份报纸不知所踪。好在文章还要继续写,样报也会接踵而来。

        翻阅这些旧报纸,零零散散,我又收集了几十篇旧文。其中包括2005年1月在《书法报》上发表学习米芾行书时写的创作谈,我记得清楚,这是我第一次在专业报纸上露面,甚是激动;还有一篇是2007年写的《红袖添香夜读书》,文章一侧配行书对联一副,字已不堪,但该文所产生的反响还记得一些。后来,《书法报》庆祝成立30周年,出了一套四卷本的丛书,其中美文卷便收了这篇散文。

        翻阅报纸,翻出一段回忆。

        胡适曾填过一阕《如梦令》,有这么几句:“天上风吹云破,月照我们两个。问你去年时,为甚闭门深躲?谁躲?谁躲?那是去年的我。”人总是要朝前走的,精彩也只能寄托给明天。既然今非昔比,那就轻轻将过去放下。(2019.5.1)

        苏东坡写过这么一首诗:“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坡翁这首诗极富哲理,是将个人的向往、追求与而后如愿以尝对比着来写,至于庐山烟雨浙江潮是否契合自己的期待或全然让自已失望,已不重要。诗人和读者着意把玩的还是这个过程以及此中心态所发生的变化。若直抒胸臆,便少了几分嚼头。文艺创作贵在意到,意乃虚之极,讲究含蓄,非写实可及也。(2019.5.2)

        吴昌硕一生钟情《石鼓文》,临习不辍,所存亦多。然而,写得最好的并非七十五岁通临的那一件。那件写得太润,章法上也没什么特色。反而是节临的条幅,厚且松,苍能润,朴茂之中不乏虚实变化。在章法上,还采取了字距小、行距略大的布白方式,每字所占空间相近,却因笔画多寡、疏密有别,在扑面而来的气势中多了几分空灵和虚实变化,显得更加恣肆、豪迈。

        近年来,我的重心多放在隶书上,为求其古,也写金文,偶尔还会以《石鼓文》为临习日课。我喜欢将《石鼓文》与吴昌硕通临本并置一处予以参习,在章法上蹈袭了疏朗的特点,却觉得生机不够。

        这两日,我重操此石,参以缶翁条幅节临本的章法,一改昔日面目。遗憾的是,在线条的厚而松、苍且润上做得还不能尽如人意。不仅如此,还应该警惕小篆化倾向,要在“朴”字上再下些工夫。(2019.5.3)

        书法要重视法度,这是没有错的。若只停留在技术层面,便会索然乏味。犹如看武侠剧,没有情节、没有精神追求和情感支撑,所有的厮杀都是无趣的,非但无趣,其存在的意义也值得怀疑。

        当书法的实用性退出历史舞台,剩下的只有唯美的部分。但并不是说,这些美仅靠技术来维系。比如书写内容,比如书写和靠近的过程。其中,包涵了养性修身和思想情绪。手不随心则苦,知不足而后勇,人才有了精气神;若使心手双畅,便可娱人悦己,也不枉此生走一遭。

        欣赏一个人的书法,不妨从了解这个人开始。

        艺术若没有过程、没有精神和情感,所有的技术都是苍白无力的。(2019.5.4)

      对于艺事,古人是很讲究心情和环境的。譬如晋人戴勃,中书令王绥让他弹一曲,戴勃只是埋头喝粥,不予理睬;其父戴逵,太宰司马晞请他弹一曲,戴逵摔了琴,拂袖而去。先贤于此极有道理,《文会堂琴谱》中有“十四宜弹”,即“遇知音,逢可人,对道士,处高堂,升楼阁,在宫观,坐石上,登山埠,憩空谷,游水湄,居舟中,息林下,值二气清朗,当清风明月。”外在环境合宜,内心萌生弹奏之意,才有妙音。不唯弹琴,书法亦然。孙过庭在《书谱》中有“五合”之说,即“神怡务闲,感惠徇知,时和气润,纸墨相发,偶然欲书”,若得此境,挥毫乃佳。如果为情所迫,因势所趋,非但不佳,轻薄之举又置人格于何地?范仲淹说:“松柏有佳色,不与众芳期。金石有正声,讵将群响随。”艺术家嘛,有点风骨没什么不好。(2019.5.4)

        选择是很私人化的行为。赵翼以为:“食笋爱其嫩,食蔗爱其老。爱嫩则弃根,爱老则弃杪,非人情不在,物固难两好。”物有所长,亦得其短。人之审美有异,取舍自不相同。尚碑者,放大碑之优长,恨天下人不以此为范。比如康有为,他就认为:“学书者得此,可谓五岳归来。唐以后书皆丘陵矣。”个人的好恶决定了个人的选择。无论偏颇与否,随心便好。米芾非议颜鲁公,非鲁公不堪,意在彰显个人的审美取向。没有不变的理论和认识,人在岁月的长河中常会颠覆过去的自己。于是,赵翼就感慨:“少日所得意,老去觉弇陋,备笔拟删之,谓今学始就,焉知今得意,不又他日疚?”我思故我在,莫因偏颇而泯灭自己。事实上,不蹈前辙是艺术家最可贵的品质。李渔曾言:“同是一语,人人如此说,我之说法独异。或人正我反,人直我曲,或隐约其词以出之,或颠倒字句而出之。”若能持守这份情怀,书法岂会落入俗套?(2019·5·5)

      这几日,欲备几件展出作品。若以临作示人,当有个人些许想法。我打算临一件《石鼓文》,将其拓本与吴昌硕所临相融合,在章法上借鉴缶翁大字条屏贯用布局。因为有意与范本拉开距离,审美、用笔、结体上自然要与之“隔”。缶翁临《石鼓文》,中侧锋并用,以中锋为主,结字化方为圆,化平正为错落,较拓本生动了许多。尤其是大字,线条沉实而恣肆,震撼人心。若蹈其美,力有不逮是其一,再者,随人作计终非明智之举。

      故而,我临《石鼓文》尽力朝古雅、空灵上靠。使虚实、刚柔有所兼顾:实处古木列阵,虚时秋蝉振翼;刚若枯藤,柔似柳枝。于朴茂中见枯润、疏密之变。

        今临数页,将缶翁七十五岁通临本置于一侧参详。这才发现,但凡拓本残损不清处,缶翁皆无视而越过,所谓通临,若要字斟句酌,却是读不通的。

        窗外雨声淅沥,凉风袭人。是时,提笔濡墨,四野顿空。(2019·5·6)

        这些日子在翻朱以撒先生的《书意百谭》。

        书法到了今日,已经沦为一种技术活。遥想唐人抄经、北魏工匠写碑刻石,大抵如此。技术是这些人赖以生存的手段,无可厚非,偏要冠以艺术之名,就有些不知深浅了。或因如此,“家”字泛滥:能入国展的是书法家,长于著文就是作家,听起来似乎不错,却不及先前一文人。朱先生以自己的文字为艺术做了极好的诠释,也使艺术追求者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书法是技术的,也是文化的。如何拓展书写之外的文化价值,则是我常思考的问题。若干年后,我们这一代书法家又有多少文化遗产留给后人呢?窃以为,仅靠无异于工匠的手段还是很难立足的。

        思想仰仗文字才可长久,切莫降低了艺术的门槛而固步自封。读书多则积理富,富理施之于书,始有学术,才可传之久远。(2019·5·7)

        今日始读《沙孟海先生年谱》。

        当初,我计划写“书坛点将录”系列,沙孟海便居其一。写罢于右任、启功和林散之,我的热情消磨掉了几分。这时,再见沙孟海手执蒜头笔挥毫写大字的视频,便有了罢手的意思。时隔一月,阅读兴趣再转回来,随手从书架上操起这本书,即便不能成文,想沙翁盛名之下必有过人处,若能因此得启发,也不枉此前搜集资料的泼烦。

        沙孟海在省立宁波第四师范读书期间,得国文教师冯君木影响,立志攻读古典文学。自订“自学课程”,开始攻读《左传》《礼记》《说文》及韩愈、柳宗元、归有光、姚鼐诸大家文集。在自修时习惯精读圈点,同门戏称“泥螺壳”。

        二十一岁那年,沙孟海在老师的要求下,以新体例按日做笔记,谓之《僧孚日录》。从其所述来看,多为诗文、书法、篆刻诸方面的学习心得及师辈教诲。行文简净,古文功底扎实,非我辈可及。由此思彼,便觉出自己的浅薄,要补的功课甚多。

        我总以为会穿越到沙老的书法世界,刚靠近了一些,却被他的精神、格局和学养所吸引。(2019·5·8)

        下午三节课后,又是初中部的书法社团活动。活动每次八十分钟,本学期主讲汉隶《曹全碑》。依课时安排,已过大半,常用笔法业已讲到,下午着重训练学生深入读帖的能力,故以耳朵旁为例使学生从帖中找出不同范字六例,然后每字双勾三遍,继而将这些字予以比较,寻找耳朵旁的变化方式,且将其总结数条与大家交流。使人欣慰的是,诸生皆能认真对待,双勾精准度较之初要好许多,其中六人总结亦佳,得以与大家分享,时闻掌声萦绕。尔后,我再总结、补充,所余半小时,又使学生将双勾的十八字填满。及至课罢,学生依旧专注于此,使人感动。想此情景亦寡,初时当在河北美院金文结课评比之际,见学生取得极大进步而倍感荣耀。今再生感慨,略记数语。(2019·5·9)

        上午在工作室写字,一微友电话联系,欲来我处一叙。我不好推脱,便搁笔相迎。来客为我刻了几枚印章,又以行书作嵌名联一副,且不论作品优劣,这份心思让人感动。我向来真诚待人,尤其是来访书友。如此,我便谈了个人对书法的一些理解。使人遗憾的是,对方更乐意和我讲某人如何受哪位名家赞誉,且冠以当代某书第一之类;或者,就是他那位朋友的字深受国家领导人推崇,将其当作国礼送人。如此不一而足。他之所指,实乃我辈常言的江湖人物,也包括我在一篇文章中写到的主人翁老高。这样聊下去真是无趣,我提笔开始写字,他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句:“我写了这么多年,真是白练了。”此言一出,我倒生出一些悲凉和不安。对一个初访者来说,能使其发出如此感慨,真是罪过!然而,我的秉性生来如此,不愿苟且于事。苏轼说过:“言发于心而冲于口,吐之则逆人,茹之则逆余。以为宁逆人也,故卒吐之。”以此自嘲,一哂。

        送走来客,继续写六尺四开九言联,以《石鼓文》为之,参以缶翁笔意,在字法、墨法上又有个人一些想法。初以为不恶,下午重新审视,已难尽意。明日正逢周六,不妨继续写字。(2019·5·10)

        今天上午,继续写昨日未成的六尺四开篆书九言联:“同日来游,独逢君勒马;临渊自乐,可谓吾知鱼。”期间,有书友来访,只能就此打住。午休后,继续写。又是数遍,方觉可观。待收拾了废纸,尚有余墨,再临帖。如此,心态一下子放松了,对墨与水的把握更加从容、自然,枯湿浓淡,尤其是淡墨与浓墨的对比,使墨法更加丰富。而我孜孜所求的苍润之美也有了。以往创作,理性的东西过多,总想尽美,每一笔都要从心所欲而不越矩,心绷得紧,手下便难松弛,对意外之趣就无暇顾及,徒增些许遗憾。记得卡夫卡有一篇《饥饿艺术家》的小说,讲的是一位艺术家生来贫困,常年挨饿,久而久之,以致其创作最佳状态即是饥饿至极。也就是说,艺术与生命不能兼得,是有遗憾的。得此失彼,是创作的常态,我们强求不得,还是慢慢磨砺着靠近吧。(2019·5·11)

图片发自简书App

        近日,中日书法联展甚受关注,非议也多。尤其是发帖者冠以“高层”字眼,引起多方争议。我将展出作品粗略浏览一遍,有些东西确实恶俗。书法写成什么样子,是个人行为,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一哂而过罢了。

        下午,一书友在群里发了中国书协主席苏士澍先生的参展作品,抄的是《诗品》上的句子:“ 大用外腓,真体内充。反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万物,横绝太空。”其中,将"具备”写成“俱备”,书友就此提出质疑,继而将苏主席以往张冠李戴或错字不断等劣迹旧话重提,多有不屑。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此等修为确非光彩事儿,有人指瑕正听,也无可非议。孰料,某人见之私信于我,以为此举不妥,且以孰能无过为其辩解。使人郁闷的是,一个没有学术精神,没有学术素养的人偏要跳出来为犯错者鸣不平,这是哪般道理?不懂书法,偏要将中国书协前任主席张海先生与苏并举,以耳鉴之言教化他人,岂不怪哉?遇此情况,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回复:“如果对书法有兴趣,就多练练,多向他人请教;如果没什么兴趣,不妨无视他人言论。”为什么要跳出来以道德绑架学术呢?人无是非曲直,文明何以为继?事实上,苏主席何至用了一个“俱”字,他还将“反虚”摇身变成“返虚”,既是录古,何止于以今意揣度古字呢?慎之,当慎之。(2019·5·12)

        近日热衷于写大字,纸就消耗得历害。见朋友圈有人售白色半生宣,我就买了一刀八尺整张试试。

      写字这么多年,我用川宣极少。之前有过两次购买记录,都是长纤维,纸性极硬,非我所好。当然,这也是多年前的印象。我不喜欢用生宣,觉得自己所追求的效果生宣难以表现。这些年来,写字的过程亦是寻纸的过程:粉彩太熟,入墨常僵;纤维纸过粗,品相欠佳;试了多年,觉得水纹纸尚可。遗憾的是,八尺水纹纸极少见到。而纯白半生宣,我之前关注的也少,一时倒生出些许期待。下午上完课,我将新纸摊开来试笔。

        纸极厚,我用的是一杆长锋羊毫,软毫对硬纸,也算合适。我临了三十来个隶书大字,锋行纸上,极易掌控,入墨亦佳,色泽黑亮,非之前所用仿古宣可及。但纸性过硬,柔韧的线条就不容易出来。我所追求的枯湿浓淡变化,一时还不能尽意。当然,就其性价比而言,还是不错的,或许再写几日,就有极好的效果也未可知。(2019·5·13)

    今日推送近七日随笔2800言,或因其中不乏犀利之词,关注、鼓励者甚多,以致散文集《随书法去远行》和隶书论著《心仪秦汉》也受青睐。下午上完课,签书6套12本,得书款600元。有些感慨,故在朋友圈戏言:“常作文,勤推送,新书便多出一些销路。”

      晚饭后再翻沙孟海《僧孚日录》,言虽简净,却乏趣味和激情,久读则味同嚼蜡。由彼自省,诫曰:行文贵简,勿近无趣、枯燥之弊,乃佳。今阅沙翁生活点滴,非其文胜,多因书名所趋,欲寻其秘而靠近。百年之后,我书若无可存之处,我文又无瑰丽之优,所有文字皆是枉然。(2019·5·14)

        当年,齐白石学习吴昌硕而得倭人推崇。缶翁即言:“北方有人学我皮毛,竟得大名!”白石翁受此奚落,决定变法而与其隔。如此,才有了他后来的一番天地。我学《石鼓文》,初临缶翁,再上溯源头,两者之异便粗知一二。

        缶翁于书画得雄强、恣肆,力可扛鼎;白石翁多阴柔之美,使刚化作绕指柔,构图由繁而简,当胜吴老点滴。若论雄强,刘自椟于笔力上又强缶翁些许,然其失在不能柔,少了些蕴藉和书卷气。若论技术,书法贵在对立统一,使刚柔相济、苍润相生,得书卷气。仅得一端,绝非上品。

        前几日见缶翁此联,记下其中内容,后展纸书写数遍,唯恐与之合,多掺己意,故成今日模样,自视能松下少许,得苍润之气。缶翁功深,我等多有不及。今视此联,当为六十五岁时作,尚显拘谨,且线条僵滞,结字局促,不可与后来的精品同日而语。(2019·5·15)

      上午,我以新得八尺半生宣临《封龙山颂》数张,对纸性略有体会,线条开始松了起来。同时,墨之枯湿浓淡也有了层次,尤其是枯笔的运用,有些恣肆的味道。我一时激动,就有了创作的冲动。于是,拈一张六尺水纹纸,裁割、折叠,进而寻找书写内容。读黄庭坚所撰书房联:“诗罢春风荣草木,书成快剑斩蛟龙。”一时豪情万丈,决定以此遣兴。我先在废纸背面抄写一遍,进而对一些字法略作推敲、调整,再对墨法稍作计较。就这么折腾一阵子,砚池墨已尽,一晃就到了下班时间。

        下午连续上了三节课,接着又是书法社团活动。这几日,腰椎、颈椎多有不适,吃罢晚饭,我先在操场倒行片刻,再折回工作室写字。

        水纹纸纸性稍柔,以长锋羊毫书此联,蘸水濡墨,书写颇为顺畅,及至落款后将其置于一侧,总觉得难尽人意,或因换纸之故,有些线条未达己意,尤其是上联数字,极难处理。我又将其书写两遍,才略有改观。待钤完印,将其放在地上端详,继而贴于墙侧,变换着角度审视,似无大病,却总觉得有几处尚需完善。明天再写,未必有此佳,但一定要尝试。(2019·5·16)

        上午,继续写昨天稍存遗憾的对联。写了几次都不满意。再换一种纸,以白色半生宣又写了一副,感觉尚可。拍照后,又觉得并非心中所求。回头再用水纹纸,力争松柔恣肆,使墨色多生变化,同时,将此前不甚满意的字法略作调整。写着写着,觉得应该就是这一件了,然后落款、钤印,心情大好。待我把三副对联并置一地,才发现取舍倾向并不明朗:或恣肆沉雄,或苍润大气,或雅健松和,得此而失彼,要想众美兼备,却非易事,索性就此打住。

        搞艺术家的人,就该以虔诚的态度创作出三年后都不会轻易被自己否定的好作品,再以极大的热情朝前走,试图用一周的积累来突破此前的精品。这样,他的作品才能永葆青春,艺术家的努力才有价值。

(2019·5·17)

        上午,应生兄与朋友一行三人来工作室喝茶聊天。九年前,我们因书法结缘。也是这个时节,我去常州参加一个书法活动,是他帮我代买的火车票。当时匆匆一晤,喝了一会儿茶,对其印象颇佳。后来,彼此往来时频时疏。这一晃,竟然有四年不曾谋面。今日故友重逢,仍觉亲切,相谈亦欢。

        午饭后,四人结伴去草堂寺一游。或谈书法,或聊趣闻。见偏殿有佛学讲座,侧门窥探,人数甚众,屋子爆满,且以女性居多,个个神情专注,奋笔抄录着什么。屋檐外摆满了喝水杯子,应该是上课规矩使然。于事虔敬如此,让人感慨。

        三点五十分,我再次回到工作室。梁馆长需要一张字,颇急。老友相托,自然不能怠慢。我打算挤出一点时间,将此事了结。字写到一半,又有书友来访。我们身边不乏至诚者,但囿于理念、方法诸多原因,能写出名堂的还是太少。每见虔诚者,我必真心相待。誉我谤我,但求无愧于心。(2019·5·18)

    《张迁碑》稚拙朴茂,多清雄之气,因其方笔居多,时人多取刚猛、沉实,在虚处就少了些心思。而展厅效果使这种审美逐步扩大化,进而成为一种潮流。骨胜易僵,若乏二元对立,便失之单调。欲使其活,当在虚处多用些工夫。虚则细、则小、则柔、则留有余地。从结字、布白上来看,写字是在二维空间里经营得失,如果能留意书写节奏和墨法变化,便上了另一个层面。就原石而论,有些刻石效果在碑拓上并不能尽见,比如深浅之异,墨拓与其是否有区别,如何在书写过程中表现这种特殊效果呢?这涉及到提按问题,又非提按能够尽然。也就是说,书法还有四维表达的可能性,是提按与快慢、刚柔交织而成的产物,是书法艺术朝更深层次探索的一个契合点。学碑,我们可以提出透过刀锋看笔法,那么,在书写的过程中,也不妨从刀痕中吸收一些新东西。(2019·5·19)

        董其昌三十八岁时曾以小楷抄《金刚经》,风格多有不同:或颜或褚,或钟或王,或欧或虞,不同章节,常以某一家风格示人,又以清丽统涉全篇,不使突兀,可谓善学。董其昌在书法上肯下工夫,与今人有异。在《画禅室随笔》中,他如此记载:“吾学书在十七岁时。先是吾家仲子伯长,名传绪,与余同试于郡,郡守江西袁洪溪以余书拙,置第二,自是始发愤临池矣。”也就是说,书法优劣直接影响仕途、功名。据《明通鉴》所述,当时征试秀才以六科取士,其中“通晓书义”就是对书法的要求。解缙也曾说:“书之为艺,非他艺比也。历世圣贤重之。盖宣人文、施治化、述六经、应万事,经天纬地,不能外此。至百千万年日用而不可阙者,而岂他技之能比哉?”古人善书者众,乃文化背景使然。

        今昔大异,没有生长的土壤,要想长出好苗,绝非易事。即便倡导书法进校园、进课堂,也只能流于形式。

      刚在微信群里见一帖,西安美院某教授亳无书名,其书甚恶,却要担纲为某地中小学美术教师培训书法,使人惊恐。尔后,又有书友转发我省书协新任副主席x某的帖子,岂止一个恶俗!粗览留言,竟达三百余条,无一例外的恶评或嘲讽,俨然回到六年前的换届风波。陕西书协又被推上风口浪尖。

        有一年,教育局一科长接待某位教授,邀我参加,说是商讨书法进课堂诸多事宜。我到场方知,教授是科长的老师,但其书法,真不敢恭唯。教授应请为与会者写字,我借故离开。

        教育乃大事,岂可用人唯亲而不顾专业素养?

        书法繁荣任重而道远。判断其是否良性发展,一要看群众基础和审美修为,若好书法而不辨香臭,无异于叶公好龙;二要重视专业高度,要有敬畏之心。今使门外汉占据高位,将引书法于何处?(2019·5·20)

        前些日子,朝阳兄电话相告,说西安交大欲请我区青年书家与之交流办展。拟参展书家为中国书协会员,每人10件作品。当时尚无定论,我也只是不紧不慢地准备。半月已过,仅写成3副字。下午,朝阳兄旧话重提,要求十日内完成10~12件六尺内作品。先在区上展出,出一本册子,再送往交大博物馆展览。时间一下紧迫起来。要使展品丰富,质量还要好,却非易事。

        明天开始调整状态,尽力将作品写好一点。(2019·5·21)

    《浮生六记》极具盛名,我初不知何人所著,遑论其中所述事体。某日,于一景区得见真容。书为线装本,竖排,繁体字,一套三册。我顺手拈来翻阅,始知清人沈复,他以自传体随笔为日常生活立言。粗览颇有意思,便在当当网上查找,将其放入购物车。今得新书,遂弃手头一部学术著作。事实上,有些著作是用来混学历、评职称的,本是一株草,非要催化成一棵参天大树,废话就多。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今年年初,我开始写随笔,每日一则,有事则长,无趣则短,初衷在事。与沈复写作《浮生六记》多有暗合。

      “闺房记乐”我读了十多页,甚是惊叹,以为乃我心中所求之书。作者行文简净,记事有情节,人物刻画栩栩如生,再以深情贯穿推进,使人爱不释手。沈复笔下的妻子陈芸,使多少文人骚客艳羡不已。比如林语堂,就觉得《浮生六记》中的芸娘是他理想中的女人。

      陈芸,字淑珍,长沈复十月,乃姑舅表亲。陈芸学语时,口授《琵琶行》,即能成诵。四岁丧父,家徒四壁。芸既长,擅女红,藉其十指可养家糊口,又使弟上学无修脯之忧。

        陈芸在书橱中得《琵琶行》,挨字诵读,才使音、形相配,进而能识文断字。刺绣之余,陈芸又习诗文。

      陈芸初为新妇,言短面善,侍上能敬,处下以和。每见晨曦上窗,即披衣急起,若有人呼。问之何故,答曰:“恐堂上道新妇懒惰矣。”陈芸处事客套多礼,沈复怪之:“礼多必诈。恭敬在心,不在虚文。”陈芸则反驳:“至亲莫如父母,可内敬在心而外肆狂放耶?”(2019·5·22)

        夫妇二人论及诗文,芸曰:“古文全在识高气雄,女子学之恐难入彀,唯诗之一道,妾稍有领悟耳。”又曰:“杜诗锤炼精纯,李诗潇洒落拓。与其学杜之森严,不如学李之活泼。”沈复异之,问曰:“工部为诗家之大成,学者多宗之,卿独取李,何也?”陈芸应对:“格律谨严,词旨老当,诚杜所独擅。但李诗宛如姑射仙子,有一种落花流水之趣,令人可爱。非杜亚于李,不过妾之私心宗杜心浅,爱李心深。”沈复笑曰:“初不料陈淑珍乃李青莲知己。”芸笑答:“妾尚有启蒙师白乐天先生,时感于怀,未尝稍释。”沈复惊叹:“异哉!李太白是知己,白乐天是启蒙师,余适字三白,为卿婿,卿与‘白’字何其有缘耶?”二人聊到开心处,相拥大笑。(2019·5·23)

        这几日琐事颇多。

        上午开完会,打算创作六尺对开四条屏一件,内容选的是毛泽东《沁园春·长沙》。起初,我确定每行写八字,每条三行。写了一张,觉得字距过大,分量有些不足,便调整为每行九字。如此写了两条,与此前写的比较,各有得失,一时拿不定主意。

        下午上完三节课,继续创作。写好第一条,后边的就顺畅多了。一时干劲极大,无意晚餐。待第三条写到中途,才发现掉了一个字,只好折纸重来。写完字,已经八点二十分。将其铺在地上端详,总觉得末条有几处还不能尽如人意。时间已久,身心俱疲,只好就此打住。先吃饭,明天继续写字。(2019·5·24)

        今天周六。

      上午8:50分,我进工作室写字,14:20分离开;下午17:20分再去写字,21:15离开。九个多小时,尽数否定了此前的自己。

        昨日那件四条屏,我又反复写了后边三条,章法上尽量疏朗一些,对个别字法也做了调整。上午写好了条屏,以为下午会轻松一些,孰料,之前写的一副对联,上联七字笔画极简,与其下之繁形成巨大反差,写了七八遍,都不和谐。无奈之下,只好在“一窗昏晓送流年”的右侧补上出处,权当条幅处理。但审视良久,又觉得纸过窄,多少有点压迫感。借着余墨,我再选一条宽纸写了一次,还是未尽人意。

        浙江书友订了一件平尺小对联,我索性坐下来写小字。一个多月,我的精力都放在大字上,此刻,真切地意识到,小字的线条已经沉实、生涩了许多。遗憾的是,小对联写了两遍,也不满意。

        创作并非易事,冷暖自知。如果条件允许,还是要尽力使自己满意。没有写成、没有写好,不是说这一天就荒废了。(2019·5·25)

        徐秀峰携妾而归,艳称新人之美,邀请陈芸往观。他日,陈芸语于秀峰曰:“美则美矣,韵犹未也。”秀峰反问:“若郎纳妾,必美而韵者乎?”陈芸点头应是,从此痴心物色。某日,吴江张闲憨携沈复至冷香寓,有女名憨园,瓜期未破,亭亭玉立,可谓“一泓秋水照人寒”,言谈之间,颇知文墨。沈复初无痴想,只念一杯之叙,见此,深信非寒士所能酬。然人已至,不免心中忐忑,强作酬答。尔后,憨园过舟叩见沈母,芸、憨得见,欢同旧识,携手登山,备览名胜。

        这日,众人归家已过三更。芸语于三白曰:“今日得见美而韵者矣,顷已约憨园,明日过我,当为子图之。”随后,芸、憨结为姊妹。陈芸从臂上脱下一钏,曰:“玉取其坚,且有团圆不断之意,妹试笼之以为先兆。”憨园受之,回道:“聚合之权总在夫人也。”后来,憨园为强者夺,陈芸因此身死。(2019·5·26)

          堂兄打电话说,他有位朋友痴迷书法数十年,已届古稀,心里总惦记一张市书协会员证,问我能否搭把手帮个忙。此事不难,我便牵线搭桥做个顺水人情。事过三载,前几人,此翁又从堂兄处读了我两本书,甚是激动,加了我的微信。尔后,他开始不停歇地发他的作品,小郭长小郭短地叫着,要我点评他的字。我敷衍几句,他甚是兴奋。我上完一节课,见他又发了四十多张图片。当时,我甚是不快,回一句:“请别发了,您的情况我已知晓。”他心有不甘,再发一张信函,起首赫然是他的名字,并冠以当代实力派书法家一类耀眼的头衔,我一下子乐了,回道:“这玩意儿我也收到一份,拆封后就将其扔进了垃圾桶。”他消停了半日,继续发他的字,而且是连珠炮般地轰炸。我心生厌恶,遂将其果断拉黑。

        同样是书法爱好者,李师傅却与之不同。

        李师傅是我们单位的保安,年龄也有六十多岁了吧,喜欢画画,也练书法。一个周六的上午,他将我挡在门口,拿出自己的习作让我指点。李师傅临的是赵孟顺的小楷,工具、材质皆不讲究,临习方法也存在一些问题,我便坐下来多讲了一会儿,又示范了几个字。他为人朴实、谦恭,使我顿生好感,后来赠他一册《随书法去远行》。

        再相逢,彼此极为客气。

        上午,最后一节若有课,我会从北门步行回家。我习惯将水杯、课件寄存在门房。下午上班时,但凡李师傅在此值班,见我走近,总会将杯子递过来,且放了茶叶续满了开水。一次两次,我常为之感动。

        今天下午,我去得略早几分,李师傅请我尝尝今日的茶,说此茶入口虽口苦,却有余味。我品了一口,略作回味,点头应是。他见之,转身要为我拿一包尝尝,我阻止再三,匆匆而别,心里暖暖的。

      由此而生感慨: 敬事,方能敬人。心存阳乌,甘作一株向阳花。(2019.5.27)

     

        社团活动已经结束多时,还有五名学生不愿离开,坚持要将那张纸写完。

      吃罢饭,我惦记着书法教室的门未锁,趁机上来写会儿字。楼梯口,我碰上那几个学生,她们正匆匆地下楼,急着去上晚自习。

      中午,北京一藏家得见我的文章和字,甚是欢喜,订了一套书、两副隶书对联。此事不宜久托,当加班尽早了事。楼道外甚是静寂,天是阴沉的,昏暗比以往来得早了一些。动笔之前,我先临了一会儿帖,再折好纸,依其内容慢慢书写。初用新纸,未尽人意处就多,各写两纸,挑较佳者落款铃印。待一切就续,校园里热闹了一阵子,又复归平静。(2019.5.28)

        三白幼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渺小微物,细察其纹理,常有物外之趣。夏蚊如雷鸣,拟作群鹤舞空,心之所向,犹千百仙鹤翩跹。故留蚊虫于素帐中,喷之以烟,使其冲烟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

        既长,他又热衷于插花,且造诣不浅。某日,陈芸对其言:“子之插花能备风晴雨露,可谓精妙入神。而画中有草虫一法,盍仿而效之?”三白不解,问:“虫踯躅不受制,焉能仿效?”芸曰:“虫死色不变,觅螳螂蝉蝶之属,以针刺死,用细丝扣虫项系花草间,整其足,或抱梗,或踏叶,宛然如生,不亦善乎?”三白依其法行之,见者无不称绝。

      沈家非殷实之户。三白素好客,小酌必行酒令。幸亏,陈芸善不费之烹庖,瓜蔬鱼虾,一经其手,便有意处之味。友知其贫,每出杖头钱,作竟日叙。

        沈氏夫妇寄居萧爽楼一年有半,与之往来者多雅士。藉其书画篆刻,三白每得润笔些许,交由陈芸备茶酒待客,终日谈诗论画,少有困苦、忧愁之状。何以故?心态使然。生活包罗万象,或喜怒哀乐,或生老病死;有名利得失,有爱恨情仇。善恶并存,美丑相生,日子因芜杂而庸常。庸常不是生活无趣,是人的心态还处在混沌状态。人有童趣,日子才能过出诗意来。(2019.5.29)

        上午,东庆兄来工作室喝茶、闲聊。涉及近期联展一事,他将之前的作品翻出来让我看。如此,我们并排而坐,喝着茶,脑袋时而相牴,各伸出一只手,㨄着他的平板电脑翻阅,时急时缓,或就某一风格、字法展开讨论。其虔诚、勤勉常使我感动。

        因工作、性格使然,我与当地书家往来极少,能深入交流书法问题的朋友微乎其微。诺大一间屋子,我常听到的是笔锋磨擦纸面的声音,再就是自己的心跳声。书法作为一门艺术,有自己的审美标准,共性是基础,个性即风格,是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没有共性的法度来支持,再鲜明的符号都是没有意义的。从某种程度上讲,书法写成什么样子,是极私人化的行为,能够展开来讨论的,大概只有技术问题了。

        这段日子,我仅完成了几件大字作品,想翻点存货,竟无一件可观。当初敝帚自珍的东西,这会儿竟然惨不忍睹。每见之,必郁郁寡欢。如此,我不知道若干年后自己还能留些什么?艺术之途是无边际的,值得欣慰的恐怕只有成长的过程了。

      下午,社团活动结束后,我没有下去就餐,想借机写件四尺对开五条屏。我选的内容是清朝龚自珍的《病梅馆记》。写了两条,就到了晚上九点钟。第二条极不满意,索性就此打住。(2019.5.30)

        早上睁开眼,莫名其妙地哀伤。

        今日写了一天的字,越想写好,越不在状态中。

        联展需要一件小字隶书,篇幅最好大一些。起初想写四尺对开五条屏,昨日写到中途作罢,上午重新审视这件半成品,有诸多不如意,就不想继续下去。再换了两种纸,或四尺对开,或六尺条屏,都是现成的方格子,或因章法不佳,或因形式感有亏,最后都弃之不顾。再拈一张四尺整张水纹纸,简单折了格子,选好内容,写了几行,觉得有些堵塞,重新折纸再写,不出三行,又没了兴致。情绪低落至极,又毫无他法,想临几行《争座位帖》,也没有昔日的感觉。最后站起来,将废纸翻过去临了《毛公鼎》。及至晚上八点离开工作室,我还是一无所获。末了,卷几张六尺宣纸回家,再劳烦爱人打两张格子。途经文化宫广场,声乐歌舞,极是热闹。那一刻,身心俱疲,觉得生活为何这般悲凉、无趣。(2019.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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