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外面的雪下得愈发大了。

丈夫忽然放下报纸，起身夹上雨伞走出家门。他告诉妻子自己晚上要见一个老同事，就不回来了。妻子内心暗自高兴，就没有过多询问，他跑到窗台确保丈夫走远了之后，拨通了女儿的电话。

“慧，是妈啊。”

“嗯”电话那头响着风声和街道的嘈杂声。

“今儿是冬至，回家吃饺子吧。”

接着是持久的沉默。

“你爸出去见老伙计了，晚上不在。”

“他还是那么不通情理，冬至把您一个人扔在家里，行吧，我下了班就回。”

妻子放下电话，欣慰地吁了一口气。女儿二十岁那年和男友私奔闪婚了，丈夫百般阻挠气得得病住院，女儿也不曾看望。三年前女儿和男友离婚，丈夫又打电话训斥，父女俩闹得不可开交。妻子却仍和女儿保持着联系，多半是趁着丈夫不在，悄悄打个电话问询问女儿的近况，妻子知道女儿过得并不好，在一家小文印店上班，下了班要自己照顾自己，偶尔丈夫不在，妻子便把女儿叫回来吃顿饭，再塞给她些生活费。妻子一直劝女儿回来和丈夫谈谈，在家附近找份工作，可女儿赌气说什么也不愿回来。

暮色向大地铺展而来，昏黄的路灯又亮了起来，妻子站在窗外等待着女儿的归来。不一会儿，女儿穿着厚重的大衣在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着，妻子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迎了上去。

“这几个月顺不顺心？那个新来的店长不再找你麻烦了？宿舍还暖和吗？”

“我挺好，你身体还行？”

“我很好，就是担心你不好。”

“那···爸呢？”女儿抬起眼眸试探般地问了句。

“你爸还是老样子，有时候一天也不吭声，但你爸心里是想着你的，他总和我提起你的大事，他帮你留意着呢！”妻子放下筷子专心地说起来。

“你爸喜欢看你小时候的照片，还有些旧玩意儿，他都留着呢。还有啊，他不再怪你那时候的任性了，他现在就盼着你早点把婚结了，那样就不再担心了。”

女儿坐着，默不作声，眼角处有些光亮。

饭后，女儿顺手翻开沙发上的一本日历，无意发现日历上有一些日期被圈了出来，女儿疑惑地翻看着，整整一年的日历都被做过标记，今天的日期竟也被圈了起来。女儿觉得这些日子有些熟悉却又找不到规律。

“妈，我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女儿猛然抬头问道。

“我记得是一个半月以前的周日，怎么啦？”

“再往前几次您记得吗？”女儿眉头紧皱追问道“这我也记不住，你生日时回来了一次，生日后一个星期你又回来了一次，那次是你回来收拾冬天的衣服嘞！”

这几次的日期居然和日历上被标记的日期完全一样。

是丈夫一直在暗中注意着女儿，还是···

深夜，丈夫轻轻推开家门，他甩甩头顶上的雪，走进屋子。一抬头，竟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妻子和女儿，他低头瞥见女儿手中紧握着的日历，心里已经清楚了许多。

“怎么，不怕见到爸了？”

女儿一言不发，双眼闪烁着，望着狼狈的父亲。

“闺女儿，以后想回来就回来吧，别躲着爸了。”

丈夫拍拍女儿的肩说：“爸年纪大了，怕忘事儿，想着你冬至要回家吃饭，爸得给你腾地方不是？为了让你回家吃顿饺子，这大雪天的我还得躲出去。”说罢，丈夫微笑地望着惊愕的说不出话的女儿。

半晌，女儿颤抖着唤了声：“爸——”，然后一把扑进父亲的怀里，两人的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