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当一切,一家人都睡下了。 我躺下,虽然疲惫袭来却毫无睡意,索性起床整理一下2014,写给我的新一年。
很安静,爆竹声渐去,空气中还有香火的味道。今年的春节,对我来说,是新年,也是纪念。就仿佛即将远行的人,细数日常生活的点滴,权作旅途中的念想。我很珍重的对待每一个有关过年的细节。很庆幸,我们家一直保留很大部分的传统,因此,新年对于我,甚至是对于我整个家庭来说,都是很隆重的庆典。犹记得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那时姐妹未嫁,兄长未婚,我们四个孩子,四位家长,一过了小年就开始忙年。爸妈单位放假晚,他们总是利用晚上准备一切过年的事宜。暖暖的火炉旁,有时候是我们围在一起等爸爸煮熟一锅肉,有时候是帮着妈妈炸各种丸子,有时候是看着爸爸写对联……那时候有好多记忆就像是被相机记录下来一样刻在我的脑海里。爸爸干活的时候总是很认真很严肃,但是偶尔也会逗我们一下。我记得那会儿我好像十岁左右。有一天晚上,我和妹妹围在爸爸身边看他写对联,每每等爸爸写完一联我们就争着去帮爸爸拿了对联满屋子找地儿去摆上晾干墨汁。姐姐在炉火旁帮妈妈准备着过年的吃食,大懒虫哥哥已经睡下了,鼾声大作。爸爸写到一半,拿了一张紫色的对联纸,不知道大家是否还有印象,几年前,写在猪圈门上的对联是用紫色纸写的,往往写上六畜兴旺之类吉祥话。爸爸顺笔写了四个字:好大肥猪!然后他郑重其事的把这张对联放在了正在打鼾的哥哥身上。瞬间我们所有人都笑喷了。这个小笑话也成了我记忆中有关过年的经典回忆。
那时候,父母一般是年三十下午才能下班,长姐就指挥我们小姐妹俩,打扫卫生,收拾房间,洗刷各种碗筷杯盏,准备各种晚上会用的蔬菜。那时候冬天格外冷,时常下大雪,哥哥会跟爷爷将院子里积攒了一个冬天的雪用小推车推走。奶奶则盘坐在炭火旁,折叠各种祭祀时用的元宝,嘴里念着各种“佛”,这种佛,是我们这个地方的经典,奶奶没有文化却念得许多佛,这些佛很押韵,往往都是些吉祥话,我仍记得一点儿,例如,大年初一开门时会说:大年初一早开门,迎着增福和财神,财神头里走,后边跟着聚宝盆……还有很多,我记不全了,但是,奶奶念佛时那种虔诚的神态,我记忆犹新。傍晚,我跟姐姐还有妈妈,还有老家一个堂姑姑会一起包水饺,水饺要包够初一一天吃的量。夜幕降临,哥哥会做一个牌位,上写:天地三界全神之位。焚上香,奉上贡品,诸神便降临了。这个时候,小孩子是一定要少说话的,因为不可以说不吉利的话,这是诸神不允许的。妈妈姐姐会开始准备新年大宴。父母不论生活多累,从来在吃上没有让我们四个孩子受苦,尤其丰盛的年夜饭,总是会让人吃得心满意足。这时候,爸爸会在我们家自来水旁边那丛竹子上挂上灯笼,奶奶会站在一边虔诚的开始祷告:初一十五月牙升,老母叫俺挂红灯,挂上红灯四面红,照的全家放光明,红灯就是那传家宝,谁家挂上谁家好,灾不来,财不破,照的俺家长安乐,增福增寿又增财,人财两旺一起来。这些朴素的祈福之词,蕴含着普通老百姓对于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在香火袅袅中,将愿望许给神明。我相信奶奶的善良,虔诚确实给我们带来了好运。如今她泉下有知,一定会高兴看到神明已经实现了她许的愿望让我们家:人财两旺一起来了。后来我们渐渐长大。爷爷,奶奶,相继离开我们,年味淡了。再后来,姐姐嫁人,家里少了一个能干的长姐,年味更淡了。再再后来生活好了,妹妹想出来在年夜饭跟水饺大餐中间加了一道点心餐。爸爸很喜欢,各种 各样糖果点心,水果拼盘妹妹做得尽心尽力,精致有加。就这样妹妹嫁人两年了我仍旧保持了这个传统。为的是让父母觉得我很用心的在准备这个年,让他们的操劳有所响应。
对我来说,这将是我在自己家里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爸爸,偶尔会感叹一句:拉拔女儿就是这件不好处,结了婚就成了人家的人了,逢年过节就觉出味儿了。那时候小,不知道这个味儿是啥味儿。姐姐第一年在姐夫家过年的时候,年三十那天打了无数个电话,那是新到一个家庭的不适应,也是对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思念。爸爸更是在年夜饭桌上少了很多笑容。去年妹妹第一次在婆婆家过年。年三十上午她走的时候,爸爸很伤感,千叮咛万嘱咐才放妹妹走,虽然妹妹脾气大,性子倔强,但是她一直是爸爸最疼爱的小女儿,就是日常里不常“煽情”的老妈都在跟我包水饺的时候唠叨唠叨眼圈泛起了红,我清楚 的记得她用了老爸的台词:唉,拉拔女儿就这点儿不好处,结了婚就成了人家的人了。逢年过节不是味儿。然后,我第一次知道了这个“味儿”究竟是什么味儿,我突然也忍不住鼻子泛酸了。少了妹妹的年,年味更更淡了。
一直以来过年都是妹妹陪爸爸贴对联。去年妹妹在婆家过年,贴对联成了我帮爸爸。爸爸一边贴一边对着我说:今年跟我贴对子,明年说不定就不能跟我一起贴了。我听了伤感,知道他是想起了妹妹,就半撒娇半发誓的说,明年一定在陪您贴一年。我兑现了我的诺言。这个年又陪爸爸贴了对子。而且,从我腊月27请假回来,我就一直参与到所有我能参与的有关过年的忙碌中。一方面是为了减轻父母的劳累,另一方面,更重要的也是想用心体验一下我家的年味儿,因为,明年,我将告别我享受了近三十年的我家的春节去到一个新的家庭,开始新的生活。想到此,我甚至听到男朋友在那边兴高采烈的说“就差你来了”,是啊,对他们而言添丁进口该是多好的事情。虽然他家里的长辈也很疼爱我,但是,对我而言,我的根在这里。我难以割舍,甚至连想象都难。为了记住更多,今天,我干了所有曾经姐妹们一起干的活,虽然累,却觉得很满足。今天爸爸因为感冒,身体不舒服,没能陪他好好喝几杯,而且,他一直看上去很疲惫,但是,有了翰林小宝贝在一旁耍活宝,我们家的年味儿有了新的气象。我不再担心明年我也将不在家里过年父母会有多失落,虽然我想象过很多次,他们心底的落寞,强装的欢笑。但是,看到哥嫂孝敬,翰林可爱,父母发自内心舒心的笑容,我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们在成长,父母在变老,我们在远走,父母在等待,时间就是这样,他不会给你十全十美的幸福,但是总会给你体验不同幸福的机会。他夺走一些东西,也顺手送给了你更多东西。比如记忆,比如未来。
毕业两年半,我一直在努力,走得辛苦,走得疲惫,但是我一直没放弃,很多人不认同我的道路,但是,我只要知道这是父母希望我走得路我就觉得我的付出值得。我失败了那么多,错过了那么多,受过那么多委屈,却不曾后悔过。因为我只珍惜我现在拥有的,和我即将会拥有的。新的一年钟声已经敲响。旧的过去已经成为过去,再过二十几天,我将迎来我人生的又一次挑战。不论成败与否,我所选择的就是我要坚持的,我所坚持的就是我想要的。
谨以此文写给我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