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张涛PPT里连我熬夜打出的错别字都原封不动时,我气笑了。
他靠着抄袭我的方案,坐上了我梦寐以求的主管位置。
我决定实名举报,却被领导暗示:“小张是董事长侄子,你确定要闹?”
看着张涛在庆功宴上春风得意,我把辞职信拍在领导桌上。
三年后我的创业公司上市,酒会上偶遇前同事。
“张涛?半年前就被开除了。”她晃着酒杯轻笑。
“听说审计查到他连给客户的方案,都是实习生代写的。”
---
连续熬了五个通宵,眼睛里像是被撒了把沙子,又干又涩。
我揉了揉发烫的眼皮,强打起最后一点精神,把那份呕心沥血的“XX智慧园区二期优化方案”的最终版PDF,拖进了部门共享文件夹。
发送键按下去那一下,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在椅子上,只想原地睡死过去。
“伟哥,搞定啦?”张涛的声音像条滑溜溜的泥鳅,从我格子间的隔板顶上钻了进来。
他探着半个身子,脸上堆着笑,手里还捏着半杯星巴克,那纸杯上的绿色美人鱼商标格外刺眼。
我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眼皮沉得像挂了铅坠。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着凌晨三点十七分。
“牛逼!我就说嘛,这种硬骨头还得靠你啃!”张涛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虚情假意的热乎劲儿,夸张地竖起了大拇指,“赶紧回去歇着,瞧这脸白的,跟纸似的。这儿有我呢,放心!”
我累得连骂他虚伪的力气都没有,胡乱点了点头,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脚步虚浮地往电梯间挪。
走廊的顶灯惨白惨白的,照得光洁的地砖一片冰冷。
电梯下行的数字跳动得很慢,我靠着冰凉的轿厢壁,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剩下一个念头:床。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带着点迟暮的暖意。
我胡乱扒拉了几口冰箱里的剩饭,胃里稍微有了点底,才慢吞吞地打开手机。
屏幕上弹出来的第一条信息,不是工作通知,而是部门大群里刷屏的“恭喜”。
“恭喜张涛晋升主管!”
“涛哥牛逼!实至名归!”
“请客请客!海底捞走起!”
后面跟着一连串放鞭炮和鼓掌的表情包,刷得飞快。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挨了一记闷棍,瞬间懵了。
主管?张涛?那个方案……不是我的吗?一股冰冷的寒气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我几乎是抖着手点开了那个被疯狂转发的文件——“XX智慧园区二期优化方案(主管评审汇报版)- 张涛”。
心脏在肋骨后面狂跳,撞得胸口生疼。
点开,跳过前面那些毫无意义的公司愿景和团队介绍,直接滑到核心的策略和数据分析部分。
屏幕上那些无比熟悉的文字、图表、甚至连我因为熬夜脑子发懵敲上去的几个错别字……都原封不动地躺在那里,一个字都没改!
我的方案!我熬干了心血、掉了不知多少头发、改了无数遍的方案!
此刻,正冠冕堂皇地署着张涛的大名,成为他登顶主管宝座的垫脚石!
“操!” 一股滚烫的邪火猛地从胃里直冲天灵盖,烧得我眼前发黑。
我狠狠把手机拍在油腻的饭桌上,震得碗筷哗啦一声响。
去他妈的“实至名归”!去他妈的“涛哥牛逼”!这他妈是明抢!
愤怒像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涌,烧得我坐立难安。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像头困兽一样来回暴走。
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天花板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凭什么?!我熬了五个通宵,啃下这块硬骨头,结果呢?果子被张涛这个只会溜须拍马、在领导朋友圈点赞比谁都快的孙子,轻轻松松就摘走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口气要是咽下去,我他妈还是人吗?
我猛地停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抓起桌上那半瓶冰凉的矿泉水,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
冰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稍稍压下了那股灼人的怒火,却让脑子更加清醒,也更加冰冷。
举报!必须举报!实名举报!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起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对,去找老陈!他是我们部门的总监,平时看着还算正派,虽然有点圆滑世故,但总不至于一点道理都不讲吧?
方案是我做的,铁证如山!共享文件夹里有我的上传记录,我电脑里有所有的修改版本和原始数据文件!时间戳清清楚楚!张涛他赖不掉!
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支撑着我。我飞快地换掉身上的睡衣,套上皱巴巴的T恤和牛仔裤,抓起手机和钥匙就冲出了门。下午的写字楼里人来人往,空气里弥漫着咖啡、打印纸和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气息。
我像一阵裹挟着雷电的乌云,带着一身压抑的怒火,穿过那些格子间投来的或好奇或漠然的目光,径直冲向走廊尽头那扇挂着“总监办公室”牌子的磨砂玻璃门。
连门都没顾上敲,我一把拧开门把手就闯了进去。
老陈正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打电话,脸上堆着惯常的那种、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的笑容。
看到我气势汹汹地进来,他明显愣了一下,对着电话那头匆匆说了句“回头再聊”,就挂了线。
“小李?”他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审视表情,“什么事这么急?连门都不敲?”
我喘着粗气,几步冲到他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双手“啪”地一声撑在光滑的桌面上,身体前倾,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陈总!张涛那个方案,XX智慧园区二期优化方案,是我的!”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发抖,像绷紧的琴弦,“他一个字没改,连我打错的错别字都照抄过去了!共享文件夹有我昨天凌晨三点上传的原始文件记录!我电脑里所有修改过程都存着!他这是赤裸裸的抄袭!是剽窃!”
我一口气吼完,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老陈的脸,想从他脸上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惊讶、愤怒或者主持公道的正义感。
然而,没有。
老陈脸上那种职业化的平静像是焊上去的面具。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慢条斯理地端起他那杯泡着枸杞的保温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啜了一口。
那细微的吸水声,在突然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小李啊,”他终于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后仰,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势,“年轻人有冲劲,想做出成绩,这个我很理解,也很欣赏。”
他顿了顿,那双小眼睛透过镜片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寒的平静。
“但是呢,做事情,尤其是处理同事之间的关系,还是要讲究方式方法,要考虑大局,考虑影响。”他的手指在办公桌面上轻轻点着,像在敲打我的神经,“张涛呢,刚刚被任命为主管,这代表了公司对他的认可。这个节骨眼上,你跳出来说这些……”
他拖长了尾音,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我的不懂事,“影响多不好?对团队的士气,对项目的推进,甚至对我们整个部门在公司层面的形象,都是巨大的打击。”
我听着他这些冠冕堂皇的屁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冻得我指尖发麻。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我他妈要的是公平!不是什么狗屁大局!
老陈没给我开口的机会。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推心置腹的假象,却字字像冰锥一样扎进我耳朵里:“再说了,小李啊,”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张涛……是咱们集团王董事长的亲外甥。这个事儿,你……确定要闹?”
“轰”的一声!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王董事长……亲外甥?
原来如此!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所有自以为是的证据和道理,在老陈这句轻飘飘的“亲外甥”面前,瞬间碎成了齑粉。
一股巨大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从头顶一直灌到脚底心。
刚才支撑着我冲进来的那股狠劲,被抽得一干二净。
我撑着桌面的手,无力地滑落下来。指甲在光滑的桌面上刮出几道浅浅的白痕,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我看着老陈那张在办公桌后显得格外模糊的脸,看着他镜片后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原来不是没有公道。
原来公道这东西,在“亲外甥”三个字面前,屁都不是。
我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所有的力气都泄光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感觉整个办公室都在旋转,老陈那张脸也变得扭曲而遥远。
“行了,小李,”老陈的声音恢复了平常那种公式化的腔调,带着点打发人的意味,“别钻牛角尖。回去好好调整一下心态,手头的工作不能耽误。年轻人,眼光放长远点嘛。”他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不识趣的苍蝇,“去吧。”
我转过身,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手放在冰凉的金属门把手上,那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噤。
我没有回头,拉开门,走了出去,再轻轻带上。
磨砂玻璃门隔绝了老陈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却隔绝不了那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屈辱和冰冷。
* * *
几天后,部门为张涛举办的庆功宴选在市中心一家挺贵的海鲜酒楼。
巨大的包间里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空气里混杂着海鲜的腥甜、酒精的辛辣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刻意营造出来的欢声笑语。
我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像一块格格不入的礁石。
面前盘子里的清蒸石斑鱼动都没动,散发着温吞的热气。
同桌的人都在推杯换盏,阿谀奉承的话像不要钱似的往主位上砸。
“涛哥!不,张主管!以后可得多罩着兄弟啊!”
“我就说嘛,涛哥升主管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能力摆在那儿!”
“来来来,张主管,我敬您一杯!以后跟着您干了!”
张涛被簇拥在主位上,穿着崭新的、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衬衫,领口解开一粒扣子,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
他端着酒杯,意气风发,仿佛自己真是那个靠真才实学拼杀上位的英雄。
他笑着,回应着每一个人的恭维,那笑声爽朗又刺耳。
“好说好说!都是兄弟!大家一起发财!”他豪气地一挥手,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晃荡着,“以后跟着我张涛,亏待不了大家!项目奖金,只会更多!”他特意加重了“项目奖金”几个字,引来一片更加热烈的附和与叫好。
“对!跟着张主管有肉吃!”
“张主管大气!”
我看着他那副指点江山的得意嘴脸,看着他周围那些谄媚的笑脸,胃里一阵阵翻腾。
那杯我为了应景端在手里的啤酒,此刻冰凉刺骨,握得我指节发白。
老陈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在耳边:“张涛……是咱们集团王董事长的亲外甥……”
亲外甥。好一个亲外甥!
这顿精心烹制的海鲜大餐,此刻在我嘴里比嚼蜡还不如。
那些鲜美的鱼肉虾蟹,仿佛都沾着我自己被剽窃的心血的味道。
我看着他意气风发地接受着众人的膜拜,看着他把别人的成果当作自己的勋章高高挂起,一股冰冷的、带着毁灭意味的火焰,在我心底最深处,幽幽地燃了起来。
这团火,烧掉了最后一丝犹豫和不甘。
去他妈的公司!
去他妈的领导!
去他妈的狗屁前途!
我面无表情地放下那杯冰凉的啤酒,玻璃杯底磕在转盘上,发出清脆却微小的“叮”一声。
这声音淹没在喧嚣的敬酒声和笑声里,无人注意。
我站起身,椅腿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发出短促刺耳的“吱嘎”声。
旁边一个正跟人碰杯的同事瞥了我一眼,随口问:“哎,李伟,干嘛去?洗手间啊?”
我没看他,也没回答。
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最后落在主位上那个春风得意的人影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
然后,我转过身,径直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金碧辉煌的牢笼。身后的喧嚣像潮水般退去,迅速被走廊里相对安静的空气隔绝。
走出酒楼大门,初秋夜晚的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吹在滚烫的脸上,反而有种异样的清醒。
我没有打车,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城市的霓虹在眼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车流的噪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烧得五脏六腑都疼,却也烧得异常清醒。
回到家,已是深夜。
我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
屏幕幽蓝的光照亮了键盘和我毫无表情的脸。
我点开一个新的空白文档,光标在惨白的页面上一下一下地闪烁,像催促的心跳。
手指落在键盘上,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坚定。
【辞职信】
尊敬的陈总:
您好。
请允许我以此信正式向您及公司提出辞职,即日起解除劳动合同……
每一个字都敲得清晰有力,仿佛不是打在屏幕上,而是敲在某种无形的壁垒上。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理由?去向?一个字都懒得编。
写完,点击打印。打印机在黑暗里发出嗡嗡的低鸣,吐出一张还带着微微热度的纸。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准时出现在公司。
格子间里依旧弥漫着键盘敲击声和低低的电话交谈声,一切如常,仿佛昨晚那场喧闹的庆功宴从未发生过。
我目不斜视,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辞职信,像握着一把无形的刀,穿过这片熟悉的牢笼,再次走向走廊尽头那扇磨砂玻璃门。
这一次,我连象征性的停顿都没有。
抬手,“笃笃笃”三下,干脆利落,不等里面回应,直接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老陈正在打电话,脸上堆着笑,对着话筒那头说着“放心放心,没问题”。看到我进来,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用眼神示意我稍等,对着电话又敷衍了几句才挂断。
“小李?有事?”他放下电话,恢复了他那副掌控一切的平静表情,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他大概以为我是来服软,或者想通了要求点别的补偿。
我没有说话。几步走到他那张宽大的、象征权力的红木办公桌前,站定。然后,抬起手,将手里那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辞职信,“啪”的一声,不轻不重,但足够清晰地拍在了光滑的桌面上,正好落在他交叉的双手旁边。
纸张拍击桌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异常清脆。
老陈脸上的平静瞬间碎裂了。
他明显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张纸上,又猛地抬起来看我,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我这个在他眼里毫无背景、只能埋头干活的老黄牛,会在这个“亲外甥”刚刚上位、最需要稳定的时候,以这种方式掀桌子。
“你……”他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个字,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没给他发挥领导艺术、打官腔或者用“亲外甥”再次施压的机会。
“陈总,”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点尘埃落定的轻松,“这是我的辞职信。工作我会在今天之内交接清楚。”
说完,我不再看老陈那张由惊愕转为阴沉的脸,也不在乎他后面会说什么。
我干脆地转过身,拉开那扇磨砂玻璃门,走了出去,再轻轻带上。
门合上的瞬间,隔绝了身后可能的一切。
格子间里似乎有几道目光投射过来,带着好奇和探究。
我没有理会,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
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也开阔了。
那团在心底烧了许久的火,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虽然灼痛,却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疼痛的自由。
* * *
三年时间,像被按了快进键。
当初那间只能放下一张行军床的出租屋,早已成了记忆里的一个模糊角落。
此刻,我站在本市最高档的酒店顶层宴会厅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如星河的夜景。
水晶吊灯的光芒柔和地洒下,空气里浮动着香槟的微醺和高级香水的淡雅气息。
舒缓的钢琴曲流淌着,衣香鬓影的人们端着酒杯,低声谈笑。这
里是“XX科技”B轮融资成功的庆功酒会,而我,是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兼CEO。
身上的定制西装妥帖舒适,腕间的手表低调地显示着时间。
我正和一位重要的投资人寒暄着,感谢他对我们技术前景的认可。
对方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句“年轻人,大有可为”。
这种场合的客套话,听在耳里,早已没了当初那份诚惶诚恐,只剩下一种水到渠成的淡然。
刚送走投资人,转身想拿杯香槟润润喉咙,一个有点熟悉、又带着点迟疑的女声在身侧响起。
“李……李总?”
我循声转头。站在面前的女人,一身得体的黑色小礼服裙,妆容精致,笑容恰到好处。
我愣了一下,迅速在记忆库里搜索这张脸。哦,是王莉!以前公司市场部的同事,一个挺精明的姑娘,跟我同期入职,关系不算近,但也算点头之交。
“王莉?”我有些意外,随即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向她举了举杯,“好久不见。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
三年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她看起来也更干练了。
“是啊,李总,真是好久不见!”王莉的笑容加深了些,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您现在可真是……今非昔比了!XX科技,现在行业里谁不知道啊!真没想到是您创立的,太厉害了!”她由衷地赞叹着。
“运气而已。”我淡淡一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随口问道,“你呢?还在老东家?”
“唉,可不嘛。”王莉撇了撇嘴,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和无奈,“还是老样子,混口饭吃呗。哪像李总您,自己出来闯出一片天了。”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带着点八卦的意味凑近了些,“哎,对了李总,您还记得张涛吗?就以前我们部门那个……”
张涛?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底漾开了一圈极细微的涟漪。
那场剽窃,那顿恶心的庆功宴,老陈那句冰冷的“亲外甥”,还有我拍在桌上的辞职信……
所有被封存的记忆碎片瞬间涌了上来。
但我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回忆的神情,微微蹙了下眉:“张涛……哦,有点印象。他后来不是升主管了吗?现在应该……混得不错吧?”
我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王莉嗤笑一声,那笑声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幸灾乐祸。
她优雅地抿了一口香槟,才慢悠悠地开口,像是在说一个早就过期的笑话,“他呀,半年前就被开除了!灰溜溜地卷铺盖走人,动静还挺大呢!”
“哦?”我挑了挑眉,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点惊讶,“为什么?”
心里却异常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意外。
“为什么?”王莉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压低了声音,像是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审计部查项目账目,顺藤摸瓜查到他负责的好几个大客户方案,啧啧……”
她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鄙夷,“您猜怎么着?全是让实习生代笔写的!他就挂个名!连最基本的行业数据都错得离谱,被客户投诉到高层去了!纸里包不住火,一下就捅穿了!”
她晃着酒杯,香槟金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线,映着她眼底那点冷漠的看客心态:“听说啊,他那个董事长舅舅,当时脸都气绿了!一点情面没留,直接让保安‘请’他出去的!哈!”她又笑了一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轻快,“所以说啊,靠抄袭、靠关系爬上去的,看着是挺高,可那梯子底下是空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啪唧,摔得那叫一个结实!连个响动都没有!”
她说完,又抿了口酒,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另一种复杂的意味,有羡慕,也有感慨:“还是李总您这样好啊,自己真有本事,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做起来的,根基才稳当!佩服!”
王莉后面那些恭维的话,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地飘进耳朵里。
我的注意力停留在她关于张涛的那番描述上。实习生代笔?客户投诉?被保安“请”出去?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三年前那个憋屈的角落工位,那个被我熬了通宵做出来的方案,上面刺眼的署名“张涛”。
又闪过庆功宴上他意气风发、被众人簇拥的刺眼画面。
最后定格在磨砂玻璃门后,老陈那张冰冷、写着“亲外甥”三个大字的脸。
原来,那条看似金光闪闪的捷径,尽头是断崖。
原来,靠偷来的梯子爬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真的连个像样的声响都不会有。
甚至没有人会驻足看一眼那滩烂泥。
我端起手中的香槟,澄澈的酒液在璀璨的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杯壁冰凉。
我微微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冰凉微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和……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没有预想中大仇得报的狂喜,也没有丝毫的怜悯。
就像听了一个关于陌生人的、结局早已注定的、乏善可陈的小故事。
“是吗?”我放下空杯,对王莉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属于成功人士的礼貌微笑,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窗外的天气,“那还真是……挺可惜的。”
可惜吗?或许吧。可惜了那条看似平坦的捷径,终究是条死路。可惜了那些被偷走的、本该属于别人的心血和机会。可惜了那些曾经被蒙蔽的眼睛和奉承的嘴脸。
但这所有的“可惜”,都与我无关了。它们被永远地留在了身后那个名为“过去”的泥潭里。
“抱歉,王莉,那边还有几位客人需要招呼一下。”我微微颔首,语气温和而疏离。
“啊,好的好的!您忙!李总!”王莉连忙点头,脸上堆着理解的笑容。
我转过身,从容地走向宴会厅的另一端。
那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是属于“XX科技”、属于我李伟、属于真正汗水和智慧浇灌出来的、踏踏实实的未来。
水晶灯的光芒温柔地落在肩上,每一步都踩在坚实的地毯上,无声,却沉稳有力。
身后关于张涛的一切,彻底消散在香槟的气泡和悠扬的钢琴声里,没有留下任何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