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堪

记得读高中时,我是住校生,有一次,去当地的同学家做客,他是走读的了。

他的家境比较贫寒,但待客热情,我在他家呆的时间不长啊,非得留着吃完中午饭再走,盛情难却之下,我只好留下了。

高中那会儿,学校食堂的饭菜才五毛钱一份,一块钱一份的都算很好的了,有点儿奢侈的感觉。这算是介绍一下当时的背景吧。

就这样,同学的妈妈张罗着做饭啊,其中有一个菜,不,准确的说是汤,是茄子汤!就是炖茄子呗,然后还特意留下茄子把,说炖完了,特好吃,就像是炖肉一样一样滴。

把茄子切成一块一块的,就开始炖起来啊。

我当时,心想,完了,完了。

因为,我是茄子的天敌啊,呃,不对,茄子是我的天敌才对,我打小就不爱吃、讨厌吃茄子……。这下可倒好,炖完后,人家热情的给盛了满满一碗,摆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看着这热情腾腾的“敌人”我就在那琢磨,怎么才能消灭掉它们?在我自己和人家主人面前不失礼?!

犹豫啊,纠结啊,彷徨啊,因为实在是难以下咽啊。

望着满满的一大碗,我心事重重啊,同学还以为我怎么着了呢?怎么不吃呢?嫌弃不好吃吗?

哪能呢?

好吃!

我端起碗来,就开吃,应该是开喝,我记得清清楚楚,整整一碗,我是一口气喝下去的,不带咀嚼的,整个儿的囫囵吞枣似的!气壮山河啊……,同学还有他妈都认为,我很喜欢她做的饭菜呢,执意还要再给我来一碗,我是说啥也不要了,打死也不要了啊……。

在当时那个条件下,人家热情留我吃饭,我不能再挑三拣四了,也不能随意发表我个人观点了,能说自己不喜欢吃茄子吗?不能!也许,人家平时连茄子也不吃呢,就因为我去了,人家才破费买的,我要是说了,拂了人家面子,伤了人家的一片好心,岂不是太、太不懂事了?

所以,要怪,就怪自己的“敌人”太难吃了吧。

那是久远的事情了。说个现在的吧。

有次,带着我家小子去一个偏远的地方,那里真的很穷很穷,广大的平原地带,沙土地,一阵风吹来,就是一场小小的沙尘暴。败落的庭院,比我们老家还要惨不忍睹,起码现在都得是红砖墙,水泥抹墙面了吧。可是,那里,却仍然还有土坯房,真的,一个连着一个,根本见不着二层小楼房!村子里,基本上都是老人、妇女、儿童了,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寻找自己的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活法去了,剩下的就是留守人员了。

当地一家人接待了我们,他们家也有小孩,比我家小子要大,加上他们邻居家的几个孩子,小男孩们凑在一块,不用介绍,就自然熟了,顿时就打成一片了,如果不从衣服鞋子和脸面上区分的话,他们就是当地的孩子,没啥区别。

当然,他们的衣服破旧,也不算是多么干净,就像是他们的脸面,貌似几天不洗脸似的,当地村子里也没有公共澡堂,要想洗个澡,得跑老远到镇子上才行。

就是这样的生存环境,玩了一会儿,她们家拿出一些零食和饮料来让孩子们吃喝,小子拿过一包零食来撕开就吃,刚塞到嘴里,立马就吐了出来,“真难吃”,随口就说了。拿在手里的饮料,他看了看,可能是因为从来都没见过吧,也可能是受刚才零食的影响,也没有贸然喝。

此时,其他的小朋友都纷纷大快朵颐似的,吃着零食,嘻嘻哈哈地继续打闹,他们没有嫌弃不好吃,反而因能吃上整包的零食而高兴不已。

整个过程,女主人都在旁边看着,我也是,我能感觉到女主人的尴尬,其实,我更尴尬。

我能让小子收回他的话吗?还是让小子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继续吃下去?还是让小子为他的不好吃而道歉?

此刻,女主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其他小朋友又是怎么想的?

如果换做是我,我拿出钱来买了零食给城里的孩子吃,但被人家孩子给吐了,我会怎么想?

熊毛病事儿不少?咋,花钱给你买东西吃,还挑肥拣瘦的?爱吃不吃!

其实,多想了,人家啥也没说,呵呵一笑说,乡下的东西没法跟城里的比啊,这是肯定的。

哎,穷乡僻壤的农民的思维模式还是简单,不会多想,有啥说啥,不会隐藏。不像是见多了世面的城里人,虚与委蛇的,虚情假意的,要不说城里人见多识广呢!

不管哪里的人,不管男女,一般来说,每一个人都生活在他或她自己的舒适区里,习惯了,适应了,原地踏步不动了。

青蛙,被放进水里,能够自由自在的游泳,慢慢地,放进去的水越来越多,水温呢,也随之高了起来,但此刻的青蛙徜徉在自由自在的海洋中,惬意地很!它不知道危险正在步步逼近。

当加入的水,温度越来越高,高到青蛙没法继续游泳,也没法跳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为时已晚,自己正在走向死亡之路。

舒适区,每个人也都会有,在这里,一切都被安排的舒服、惬意。既然这么舒服了,干嘛还要更换地方呢?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存在,没有意识到舒适区正在谋杀自己,因为它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进行着,就像是慢性毒药似的,不发作的时候,一切皆好,一旦发作呢?就是死路一条!

这将会是多么难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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