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半年,我仿佛一直游走在绝望的边缘,失眠夜夜相伴,于是每天上网课我都能看到视频里自己浮肿的双眼。八月底我经历了一次情绪崩溃,然后一点点地把自己拾掇起来,继续前行。上周,我导师对我说,单我这半年的经历就足以做一个博士课题项目了。现在我导们已放弃劝我休息,因为即使我们把这一条列入每一次会议纪要的任务栏里,我也从未执行过。所以这一次,我一导让我把这段时间的经历以及这些年来的挣扎与坚持写下来,像对一位老朋友倾诉似的therapeutic narrative(疗愈式的叙事)。然后,在邮件最后,她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Do you know the New Forest?”(你知道新森林吗?)言下之意,“你找时间去那里走走吧。”当然,活得如此较真的我根本没懂我一导的意思,所以我Google了之后还问我导指的是不是南安普顿的New Forest。我二导实在看不下去,回复说,非常赞同我一导的建议。
疗愈叙事的初稿已完成,然后我意识到,近15年来我的种种人生经历都可以用稿子里的一句话来概括——I always learn my lesson the hard way (我总是用最费劲的方式给自己上一课。)难怪,几年前我第一次听到“I learned that the hard way.”(我吃了苦头才吸取了教训。)时,特别能共鸣。
昨天,上课时和学生聊到了《海贼王》(One Piece)。我不是动漫迷,仅仅知道《海贼王》里有一个名叫Luffy(路飞)的男孩。我想起前不久Netflix在推自己翻拍的真人版的One Piece,于是我找到了刷剧的借口。看完第一集,我对《海贼王》成功路转粉。新田真剑佑饰演的Zoro(索隆)太有型,让我重温了年轻时犯花痴的感觉。
当然,虽然对Zoro犯花痴,但我路转粉是因为Luffy的一句话。在第一集最后,初识就一起出生入死之后,Zoro问Luffy,是否以后和Luffy一起做海盗的生活都会如此的惊心动魄。Luffy笑着答到,“If the path to what you want seems too easy, then you’re on the wrong path.”(如果通往你想要的东西的那条路好像很好走,说明你走错道了。)这句话一秒治愈了我这半年来一半的挣扎。
从这句话可以看出Luffy的个性——天花板级别的乐观主义者。他自带的主角光环,用罗曼·罗兰的话解释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难怪学生说,看《海贼王》让她感觉热血澎湃。我看One Piece时也热血澎湃,不过主要是因为Zoro。
除了他的英雄主义外,Luffy的主角光环还在于他的角色设定——类似于《阿拉丁神灯》里的灯神Genie(杰尼)。每次Luffy问别人的梦想是什么,然后鼓励他们去追逐和坚持自己的梦想时,我脑子里马上闪现孩子气的Jake(上一篇更文《孩子气》里提到的Brooklyn 99里的警探)临时主管警署时答应满足所有同事的要求,然后Rosa提醒他,“You’re not Genie, don’t grant wishes.”(你不是灯神,别给人开空头愿望。)(P.S.我看剧时总是“串台”。)虽然Luffy没有Genie的魔法,但他用自己逐梦的极致热情感染着身边的人,而且他也会努力帮助他们实现梦想。所以,当Nami(娜米)责怪Luffy没有阻止Zoro为了天下第一的梦想自杀式的决斗时,毫不意外,Luffy说,“I can’t get in the way of others’ dreams.”(我不能在别人的逐梦路上挡道。)认证完毕,绝对是骨灰级的理想主义者。
最近认识了一位新的学生,每次上课都是国内的深夜,而她才刚下班回到家。所以,她的疲惫,即使只是通过话筒传来,也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她独自在异国他乡打拼近十年,早已习惯把隐忍和沉默当作对抗生活的铠甲。第一次上课时,除了读英语之外,她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话。所以,她开始转上我的课时,我挺意外的。我是典型的双重人格,平时会尽量避免与人接触,但上课就秒变社牛,加之内向型人格的敏感,共情能力比较强。上了几次课后,学生慢慢敞开心扉并开始问我该如何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因为很多时候,当她试着敞开自己的内心,都卡住了,然后我会替她说出她心里的话。所以,那晚,我替她说出她的感受后,她突然泣不成声,对此我并不意外。她压抑了太久,太需要一个宣泄口。
上周,她告诉我,她决定辞职并回到她的国家待一段时间。我问她,如果回国后有合适的工作机会,是否会留在自己的国家。我问她是因为她说过,在家的日子她整个人很放松,能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快乐。她回答我说,自己的家乡是一个小村庄,根本不可能有合适的工作机会,为了更好的生活,她必须走出那里。我说,“回家好好休息,卸下一些铠甲,然后重新整装出发。”
其实,我想对她说的是,让自己活得快乐一点比好的物质生活重要。可是,我已经开始明白,成年人的选择很多时候和梦想或理想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做一个决定仅仅只是因为在人生的那个阶段、在那段生活的境遇里,我们不得不做出那样的选择。
这也是我在写疗愈叙事过程中,反观自己十五年里做出的种种选择,慢慢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