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带不走的,终将成为回忆。
早春的三月,农忙已经开始了,田里的机器声从早到晚不曾消停。
洗好头之后,便想乘着这温热的阳光走一走,从自家走到老房子那,从水泥地走到草地,从一迷茫少年走到消失殆尽的童年。迈开了步伐,随着风,跟着阳光,追寻着那些还未远去的记忆。
路上遇到了从田地里忙完回来的大伯,只怪我近视,还在辨认是谁来,大伯就率先和我打起了招呼:“干嘛去啊?”“随便逛逛”。来到二伯家附近,奶奶看见了我,见我正朝着那老房子的方向走去,说:“你开克滴?”我轻微地答了一声“嗯”。我把手附在背后,昂首挺胸地向前走着,总觉得奶奶会从我身上看到点爷爷的影子。
房子一旦没人住之后,就会变得脆弱不堪,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经不起时间的消蚀。以前门前是有个湖的,里面养满了鱼,现在湖泊变成了芦苇荡,傍晚能听得到满耳得鸟雀声。那颗桑树,那颗长满了果子被我摘下来吃的桑树,还有那颗可以用树叶吹口哨的槐树,以及我和我哥一起种下的树都不见了。我哥写得一首好毛笔字,还是自己学的,哥他在家时就坐在客厅中央,用两条长凳摆成一张小桌子,再拿个小板凳坐下,铺上书法纸,我给哥拿来毛笔和墨水。他写字时,我就在一旁看着,爷爷有时也会来看一眼。哥哥去镇上上学后,我小心地拿出毛笔和墨水出来,在大门和外墙上乱写一通,甚至乱画一通,好像不曾因为这个被爷爷奶奶责怪过。小时候个子小,长的慢,就经常和哥哥一起用毛笔在墙上做记号,写上年龄,来年再来比划身高时,希望蹭的一下就长成大人了。
读六年级时,我也去了镇上读书。早先冬天里冷时,去学校之前总要在家里洗了澡再去,奶奶端来一盆热水,我脱下衣服站在里面洗,爷爷在旁边烧着柴火,哪怕外面下雪,也不曾觉得寒冷过。洗完澡后,爷爷背着厚厚的棉被和我一起去我住的老师家换下夏天的薄薄的被子,爷爷回去时背着换下来的棉被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或许你不觉得这没什么,但是如果你知道了爷爷经常挑着两担攒下来鸭蛋拿去镇上卖,一走就是十几里路,就不会这么想了,后来爷爷也没有养鸭了。我知道奶奶喜欢吃咖啡糖,喜欢晚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糖,回家前,放学后,我就买上一袋咖啡糖放在包里,骑上自行车回家。那时我觉得自己懂事了些,也可能觉得他们老了些吧。
越长大越让我明白,有人向往的金庸小说江湖里的远离喧嚣之地,就是没有那么多的人情世故、没有那么多的闲言碎语、没有那么多的人言冷暖;只是有花有草有酒,还有身边人,恰如老房子里的一切。
老房子已经塌了一截,我站在那,看着墙上我留下的记号,蜜蜂钻过的墙孔,还有留在墙缝里的钥匙。
我会坐在石阶上,等着老房子轰然崩塌,把我埋在底下,而后尽归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