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严寒，也许雾霾才是影响林卜冬天生活的罪魁祸首。

       城市生活近十年，相对平稳，生活日益丰裕，物质上想要的终归是会获得的，只是时间的维度问题。可精神上的路一旦不同，时间越久错过的只能越离越远。生人变成熟人容易，熟人也可能变成生人，只是熟人如果变成生人会比生人更生分。

        林卜盲无目的在老街上晃荡，法桐挺拔的像冬天从没有来过一样。林卜不自觉叹了口气，急促打着卷的水雾，告诉他，寒冬，心里剩下的暖也在唇边消逝的雾水里熄了。

        没有目的地，无所事事，随便走。

        想想半个小时前才给前妻方茉送去遗留在公寓里最后的几件东西，桌子上每天学习的电脑，床头方茉兴趣精选的书籍，还有方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都带却最后落在抽屉里的手链。想了一会应该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方茉的物品几乎不会出现在公寓里，基本上都是随晨起上班时一并带走。白天林卜独自在家的时候，都不确定会不会在下班时分迎来一个回家的妻。每次晚间看到方茉穿着与早上不同的衣服回来，林卜心里都会一阵疙瘩，感觉方茉是在真正的自己家换完衣服来这里参加一场晚会。

        去的路上林卜想了半天不知道送去之后见面应该说些什么，或许她工作很忙，见不到也说不定，林卜侥幸的想着。随着公交车起伏，心里荡啊荡，没法落地，忐忑不安，也许是没法预见两个人在陌生的未知地方傻傻站在寒风里的样子，也许就是想逃避本来就是事实的事实。想想保持之前几十天互无消息的隔绝状态，更符合现在的关系。可能她的世界已经迎来新的王子，不打扰更好吧，何况离婚是林卜先提出来的。最初的时候方茉说要去找林卜，不过最后不了了之，林卜也无意多想。

        公交车到站，林卜软塌塌的下车，走过两个街道，打不起精神，倒是有点想上厕所。

      方茉大院的大门紧锁，很重的铁栅栏门，两扇门之间严丝合缝，林卜狠狠推了一下丝毫没有移动。看着大门林卜感觉这似乎也就是他们夫妻的缩影，没有打开的门和隔着世界的彼此。路口人很少，前几年那里可是繁华的闹市街区，夏天法桐的叶子展开，连道路中央也全是树荫。什么都会变，很多东西都不是能留得住的。瑟缩等待了十几分钟，没有进大院的人，也没有出大院的人，春节带来越来越多行色匆忙的时间假期。面向紧闭的大门林卜只能无奈朝里头喊了两声，寄希望于一楼的好心住户。

      “请问有人嘛，能帮我开一下大门吗”

      “嘭”门开了。

          门卫大叔见到陌生人声音严肃，“什么事”。

       “请问方茉是住在这里吗，这是她的物品，我来还给她的” 好几次深夜曾撕心裂肺不明方向的寻找过这里的每一扇住户门，往后的日子也只是随方茉来过一次，方茉的世界林卜的身影太少，林卜感到与妻更多的是陌生，像一个谜，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林卜没法和方茉在她的世界交汇。

       “放桌子上吧，我会给她的”冷冷的话像冰渣一样被寒风吹进林卜的耳朵，不仅沉重而且贯穿全身。

       “那好的，谢谢。” 缓缓退出，门再次上锁，严严实实。

         晚会终究会曲终人散。

        未见到前妻并没有让林卜沉重的心轻松，不过他不愿意去想为什么，这样让双方表面上都不挣扎可能是一个好结果，虽然林卜也曾难以抉择，方茉肯定也经历了几个难过的失眠，但是保持一个陌生的婚姻对双方都不是好事。眼下更应该想的是往哪里走才对。对这个地方，林卜并不熟悉，与其说对这个地方，林卜对除了家以外的地方都很陌生，他的圈子很小，只有几样东西，而那几样东西就是他的全世界。现在他世界的范围缩减了一半还多，空空荡荡，踏在地上都觉得很不稳。

        没有方向，不知往哪去的时候，人一般会走上曾走过的道路，不知不觉来到地铁站口，那是半年前林卜去杭州的时候走过的路线，也是以前下班接方茉回家走过的反向路线。走进公园，实在是想不到有哪个地方是好的落脚之地。坐一会吧，来城市这么多年，一直匆匆忙忙，市中心这个最早的公园，一次都没有来过，与平时路过时看一眼的景象迥然不同，下沉式小广场，渐次往上的台阶迎来一个曲折小路，通向题有楹联的凉亭。人不多，一家四口在旁边的空地里打羽毛球，年轻妻子和小女儿在旁边观战一边给对抗双方剥桔子，心意盎然。林卜居然看到了鸽子，一大群一大群的，洁白的羽毛，扑哧扑哧飞起来在广场上低空转圈，林卜真希望那是他自己啊，可以飞到高楼的塔尖。宋冬野有一首《鸽子》，林卜拿出手机选择单曲循环。

        坐地铁从到东到西，又从西到东，最后再回到最西，歌曲一直在播放，手机里居然找不出一个人能出来陪着喝一场酒，结了婚的不好打扰别人的生活，谈女朋友的不方便影响别人走向稳定的感情，这是林卜一贯的原则。

        当有天你发现你的情绪再不能用语言说出来，而宁愿让自己渐渐消失在华灯亮起街灯的街道上，没有人知晓，更没有人陪伴，这就是孤独。

        眼看天黑，在城市的最西边出站，那里曾是城市最遥远的地方，没人陪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何况一个人喝酒也不是第一次，每次使劲喝，不敢醉，没人能搀扶，自己要想办法回家。别人说“脑子真是个好东西啊，希望你有”，林卜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酒真是一个好东西，希望自己有。夜晚清寂，廉价酒又烈又糙，矮店的微灯下配着小菜，林卜很快意兴朦胧，酒不醉人人自醉，图添烦恼的什么都不愿再想，以后也一样。

       耳边想起陪了自己一个下午的歌曲。

     “迷路的鸽子啊，我在双手合十的晚上，渴望一双翅膀，飞去南方，南方。尽管再也看不到，无名山的高。遥远的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