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因着下雨的缘故,没有什么病人。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里面有一文闹学记,连载似的写了四篇,突然思绪就凌乱的飞了起来,各种的前尘旧事一股脑的涌入脑子里,然后迫不及待的从床上爬起来,在初秋的雨声里急促的敲打着键盘,生怕这些突然清晰起来的记忆又如海潮般匆匆退去……
一、深不可测的阿姨
好像是6月份回郑州那次,老杨骑车带着我经过郑州大学的老校区,校门旁边的门脸儿贴满了鲜红色的纸,上面各种字体写着大大的“清仓甩卖”、“借地清货”、“大甩卖”……二楼的窗户有一部分已经被拆除了,风呼叫着穿过窗户,在盛夏里透着一股萧瑟之气。这一切都在明确的传达着一个讯息——这里开始拆迁了。
“你还记得这个地儿不?”老杨问。
“焦家门。”我笑了。
“你还记得那些阿姨冲我们指指点点的样子不?”
“怎么会不记得,直到我拿出妞妞的照片她们才肯放过我们。”我再一次莞尔。
一切好像昨日。那一年妞妞9个月,老杨在郑大复习考研,我来参加电脑培训。在我到达郑州的前一天老杨在学校旁边——也就是焦家门,租了一间房子。当他领着我走进那间小小的屋子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彻底盲了。正中午室外的阳光热辣辣的照在人身上,可是室内却是如同深夜般漆黑一片——甚至不如黑夜,黑夜尚有星和月,这个房间却是彻彻底底的地狱般的黑暗。老杨拉明了那盏很老旧的白炽灯,一张床和一张斑驳的书桌出现在眼前。
“学校附近的房子特别紧张,采光好一点的都要300多一个月。这一间才200,反正也住不多久……”老杨有着别后重逢的欣喜和人是英雄钱是短的无奈。
然后每天老杨去学校看书,我则骑着他那辆50块钱买来的自行车去上课。出门的时候门口的老太太总会停止聊天,扭过头来看我们,然后心照不宣的露出深不可测的微笑,而我总归是没有时间去理会她们的。
有一日中午我在门口等老杨,楼下租房的妹妹抱着孩子出来晒太阳,我不禁伸手摸着孩子的小脸说“好可爱的宝宝,得有半岁了吧?”
“七个多月了。”
“比我们家妞妞还要小三个月呢。”我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女儿的照片来给她看。
此后再和老杨出来,那些阿姨们就再也不看我们了。
现在想来当时的样貌一定是极为年轻的,以至于和旁边学校的大学生们相似,所以才让那些阿姨们关注了那许久。
二、关于吃饭
老杨是个极勤俭、会过日子的人,记得学习期间他少有的一次清我出去吃饭。两人找了一圈进了一家不太大的面馆,老杨点了一碗烩面,然后我看着他问“你呢?你不吃么?”
“我在学校吃过了,不饿。”
不大会儿服务员就把面端上桌了,那是我第一次吃烩面,那么大的汤碗,好似小盆子一般,满满的一盆面和汤,那么实在,也挺吓人。我拿着筷子不知道从哪儿下口,感觉一天都吃不完似的。
老杨在旁边笑嘻嘻的看着我将整个脸埋在盆子里,看小孩子一样。
我抬起头,对面坐着一对小情侣,看样子应该是学校的学生。女孩子披散着一头秀发,脸上有着精致的妆容,米色的大衣搭在椅背上,两只芊芊细手正握着一只硕大的鸡腿往嘴里送。
突然嗓子咕隆了一声,唾液腺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分泌,我扭头对老杨说“我想吃鸡腿。”
然后不一会儿,我那胖乎乎的小手里也有了一只同样肥硕的鸡腿。
啃了一口,我扭头看了看老杨“面太多了,我吃不完,你吃吧, 给我留一点点就可以了。”
等到我聚精会神的啃完鸡腿,转过脸盯着老杨,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吃过饭了的老杨把我的一碗面吃的只剩下小半碗汤了……
三、与众不同的自行车
自从我到了郑州,老杨就把他那辆扔到哪儿都不用上锁的自行车转让给我代步了。
早晨七点半我就急匆匆的跨上自行车往培训学校赶, 车链条在链盒上面来回摩擦,发出“呲啦、呲啦”的响声,完全用不上铃铛,大老远别人都能知道后面来了辆车。
插句题外话,当时对郑州的红绿灯深恶痛绝。平时见到的红绿灯都是红黄绿三色,一目了然,非常好认。偏偏当时郑州的红绿灯已经是用箭头表示的了,一个指示牌上面红的绿的亮了一片,完全弄不明白是该走还是该停。老杨在绘声绘色、活灵活现的讲解了N多遍之后,终于放弃了教会我认红绿灯的幻想,给了我一个最实用也最合理的建议——搁路边上等着,看见别人走你也走。没人怎么办?没人等一会儿,郑州那么多人,等一会儿总会有人来的!
记得有一天早晨,我推出那辆永不会丢的“宝马”准备去上课,突然发现车子变沉了许多,我在楼下哇哇乱叫“老杨,车带破了!一点气都没有了,你快推出去修。”
老杨匆匆从楼上跑下来,瞅了一眼,然后挠了挠头对我说“没办法,我今天有个很重要的课要听,没有时间了,你就那样骑吧。”
“会把钢圈轧坏的。”
“轧坏就轧坏吧,老婆最重要,车子算个鸟!”老杨很大气的说。
然后我宛如骑马般的骑着那辆瘪了一个轮子的自行车,一颠一颠悠悠然而去。
说到这辆安全系数极高的自行车便又想起一个笑话来。当时电脑培训班一共有20多名学员,有几位和我比较聊得来,经常会一起觅食聊天什么的。有一日下午放学后,一姑娘和我一起走了出来,然后她问我“你是怎么来的?”
“骑车啊。”
“这辆车是你的吧?”她瞅瞅了瞅我身上的天蓝色毛呢大衣,然后指着眼前的一辆崭新的粉红色电动车问道。
“NO,no no,这辆才是。”我用手捋了捋自行车座上被风吹起来的白色塑料袋答道。
在我跨上我的哗啦乱响的自行车走出了数米远之后,身后传来一句话“打死我也不骑这种车——”。想必这姑娘终于从错愕中清醒过来了。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