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张废弃的课桌上,我看到了这句话——六月的我要笑靥如花。
不知道这是哪一届的高三学生写下的憧憬,字很漂亮,遒劲而飘逸。我仿佛看到,当时写下这句话时,那年青的嘴角正微微上扬,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星光。看得出来,这是个自信的孩子。但愿那一年的六月,他(她)的脸上拥有灿烂的笑容。
今年六月,我眼见了朋友的孩子经历高考前的备战与煎熬,也感受到他那成功后的喜悦。平时看到那孩子,他基本上都是拧着眉头,很少说话。而高考过后,朋友发了张他的照片,我当时惊叹:小伙子满脸阳光的样子挺帅啊!那张照片是高考结束那天,他出了考场后站在学校大门口照的。我想他是已经了然了自己的高考成绩,皱着的眉头终于可以舒展,揪着的心得以放下,终于可以“笑靥如花”。后来,他的确如愿以偿,去了自己理想的大学。
黑色的六月。看不见的竞赛。没有硝烟的战场。
我完全能理解那些年青的生命对于六月的既急切盼望又极度恐惧的复杂心情——苦读十几年,就在六月那一博。
许多人都说,现在的孩子太娇气,吃不了苦,我却不以为然。这世上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除了高三的班主任,就是那些高三的学子吧。除了早起晚睡,密集的高强度的学习,强大的心理压力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家有高三学子,就会有了切身的体会。孩子早上从睡梦中被喊醒,深夜唯有窗外秋虫低吟伴着枯灯一盏。几乎全世界都安然入睡了,才带着满身疲惫钻进被窝。
在孩子读书的学校,我亲眼见到成百上千的孩子为了节省一点时间,飞奔食堂的场景——不明就里的人看了,也许会认为是灾难来临的逃亡队伍。他们对此有自己的称呼叫“奔饭”。我见过他们一边吃饭一边看表的样子,哪怕再喜欢吃的菜,只要到了时间,也立即放下筷子。
从早上到夜里,除了吃饭和中午半小时的休息,那些孩子基本上都在高强度的学习中度过。
自我的要求,老师的期待,家长的厚望,同学之间的竞争,这些无疑像山一样压在孩子身上。
他们不过都还是十六七岁的孩子。所以我看到的不是娇气,而是默默的努力、内心的坚忍和坚定。对这些不懈努力的年青生命,我由衷地敬佩。
现在已经十月,明年的高考已经进入倒计时。又一届的孩子为了梦想,为那六月的阳光而在全力奔跑。
我的孩子也读高三了,作为家长,我很心疼她的辛苦,恨不能替她承受压力。
她是个普通而又要强的孩子——对自己期望很高却又能力不足。所以很多时候都表现得极不自信,哪怕是平时最普通的考试,她也会在考前焦躁不安。成绩出来了,如果考得好,就说是试卷简单;如果没考好,那又会受挫消沉。所以她受得煎熬似乎更多一些。虽然我们父母一再帮她减压,给她鼓励。跟她说只要尽力了,就可以了;考出她正常水平,就已经很不错了。但她那份熬煎,那份对自己不断认识的过程,得她自己去承受,去发现。
做父母的心都是纠结的吧。既希望孩子成绩优秀,又不忍心见他(她)太辛苦。作为妈妈,在这竞争激烈的社会,我做不到轻巧地对孩子说:“学习成绩无所谓,你只要快乐就好。”因为我明白,年少时所谓的不负重的“快乐”,可能会给孩子带来一生的懊悔。再说,一个有追求的孩子,一塌糊涂的成绩不可能让他有真正意义上的快乐。然而,见到孩子为学习拼命压榨自己的时候,又希望她学会放松,甚至舍弃。
不知道那个写下要“笑靥如花”的孩子高考结果如何,我很希望他(她)能如愿。然而,我的内心总有一种隐隐的担忧。我祈望不管结果如何,那年青的脸上都有如花笑靥。
今年女排得了奥运冠军,全国人民都在讴歌“奥运精神”,而我却心里忍不住后怕——如果女排没得冠军呢?女排精神一直都在,但更多的人关注的是世界冠军这个结果。“成王败寇”的观念远比学习本身带给孩子的压力大得多。
我想说的是,能从那六月的考场走出来,都是英雄。年青的生命,为了理想拼搏过,没有辜负青春,就是胜出。
不必把未来都压在高考,人生并不是一场比赛,也不是一场战争,而是是一段又一段的旅程。不可否认,高考对孩子来说很重要。但是,也并非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人生从此就一片灿烂,前程大好。更不是,高考不理想,人生从此就一片黑暗,没有希望。六月过后,高考结束,也不过是结束一段旅程,又开始了下一站的征程而已。
我以为,每一段行程,都能做到脚踏实地努力拼搏,而又不忘满怀欣喜地观赏风景,这才是生命最好的状态。风雨也罢,阳光也好,都是给予生命的馈赠。
我期望,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你的眼神澄澈而坚定,你的嘴角微微上扬,你的脸上有灿烂阳光。
给你——我的孩子,给所有即将迎来他们激情六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