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开嘴巴,感受到嗓子开始灼热,舌头像一块石头,硬生生的躺在口腔中,我试图让它改变姿势,让我能够讲出话来,试了好多次,最终还是失败了。
这又是一次沮丧的演讲。对着整个国家公民的演讲,就卡在一个该死的“团结在一起”这个团字上。我开始习惯性发烧,汗水顺着我的脸庞,滴答在我面前的收音器上;像铁锤一样,一滴滴重击在我面前的花岗岩台阶上。
“咣、 咣、咣。”
我是约克公爵,一个失败的国王,有口吃的国王。
你肯定会说:国王还有什么好怕的?集荣华于一身,找几个响当当的医生治疗一下不就好了吗?
可是。“国王是个结巴”,这是一个足以让整个国家焦虑的大事件。我的家族和我的内阁,都不会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我开始痛苦的被治疗。一波波御医开始进入我的宫殿。
他们让我嘴里含着一堆玻璃球,试图转动它们,我差点被噎死。
他们让我抽烟,不断地抽烟放松嗓子,结果我的嗓子越来越紧张,不舒服。
他们给我各种奇怪的方式,我就像一只被治疗的宠物,好像不需要有任何想法,只要接受这些治疗就好了。
我受够了。
我不想再面对任何治疗,我咆哮着让他们从我的宫殿里滚蛋。自尊就像被戳了一个洞,无法愈合。王后,我的爱人。她从未放弃我,依然为我努力寻找着方式。
终于有一天,她帮我物色到了一个奇怪的医生。
他没有医师执照,没有任何行医资格证,住在一个破烂不堪的礼堂内。他叫罗格。
长相古怪的罗格,是澳大利亚人。他给我开了很大声的音乐,让我带着耳机去读莎士比亚的歌剧剧本。我艰难的读着,什么也听不到:
To be or not to be,this is a question.
读到一半我整个人就暴躁了。我摘下耳机朝他怒吼:
“你这个庸医,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没用!没用!给我停止治疗!”
罗格非常尴尬,我看到他布满皱纹的大长脸,十分的阴沉。他虽然表面淡定,但是仍然如履薄冰,毕竟,他面对的是我,是大英帝国的国王。他颤抖着接过我的耳机,放起话筒。他拿出一个信封,将我刚才录制的唱片放了进去。
我怒气冲冲接过信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罗格行医的鬼地方。我发誓,不再接触这个毫无资质的医生。
骗子!和其他医生一样,没用。我的结巴终将伴我终生。
父亲将我叫到他的身边。作为老国王,他对我的结巴失望之极。他让我坐在椅子上,对着全国公民,读一篇圣诞节的祝福稿。我刚开始几个字,就卡住了。整张脸涨到通红,父亲长叹了一口气。
我在午夜回转时,焦躁难安,很显然结巴已经影响了我的国王职责,但是我又热爱着我的国家,想担负更大的责任,想通畅的把我的理念,传达给我的子民。
我轻轻的打开了那个信封,拿出了我之前在罗格那里录制的唱片。唱片在唱片机里,缓缓地转动,然后我听到了一段非常完整的演讲:To be or not to be,this is a question.
不可思议,我几乎尖叫。我完整的读完了整段,从没有过的记录。这个无聊的庸医罗格,这个毫无资质的家伙,我... ...我要去找他,就现在!
我终于摆脱了不信任感,和罗格开始了一场不同以往的治疗。他挖到了我深层次的痛苦: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的奶娘并不喜欢我,我在哭的时候,她常常用一种对孩子来说极其残忍的方式,惩罚我。那就是:不让我吃奶。
慢慢地,随着我长大到四五岁,我发现我自己话不成句,越着急越结巴,我的哥哥,我周围的朋友,都嘲笑我。他们常常跟在我后面,学着我的样子,喊着我的乳名:
博 博 博 博 博 博 ... ... 博迪。
当我逐渐打开自己,讲出这些过往时,我才发现:结巴来自于内心的恐惧,过往的排斥。它并非是我天生自带,颠覆它不是没有可能。
罗格开始针对我的一个演讲重大问题,进行突破:我在演讲过程中,在一些重点字上面,就容易被卡住。他让我试试在读不过去的时候,使用骂人和唱歌两种方式。
于是,你听到了一个结巴的国王,在一座废弃的教堂里,一边唱歌,一边大声演讲,一边大声骂:shit!shit!shit!
在希特勒给到我们国家最后的宣战通牒之时,我要对我的子民做一次最重要的鼓舞演讲,我想让他们看到,国家与你们同在,国王与你们同在。
在狭小的录音间里,我盯着站在我对面的罗格,我们之间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他在,我很安全。我打开这份最重要的演讲稿,整个内阁,都替我捏着汗。我在十分钟的时间里,用艰难的方式,刻意的练习,我克服了一个个让我曾经难堪的字符,我像在攀登一座由文字组成的山峰,每遇到一个空隙,即将遭遇掉崖,我就会在心底破口大骂:shit!或者在心底里,唱出这一句。
我成功了。一个哑语者,结巴者,终于完整无误的,平生第一次做了一次演讲。
走出录音间,我感受着我的内阁,我的女儿和妻子,对我由衷赞赏的眼神,那是一个压抑多年的自我,重新走出牢笼的瞬间。
我感谢罗格。在此后的生活里,我们依然是最亲密的伙伴。
哑语的世界。也许,你正在经历着。看看我这个在全国人民面前出丑的国王,你还会惧怕什么?当你哑语,请用声音对自己说:
“你努力,你可以!”
关上屏幕,观众都看到了这只是部电影,它叫:《国王的演讲》。
无戒写作训练营 写作练习 第14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