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点36分,手机意料之中地响了起来。
我真不该把自己喜欢的音乐作为铃声,此时听起来竟有点厌恶和抗拒。我接了电话,还没等我说,手机那边已抢先一步开口了。
“该出发了。”说话的人仿佛是一夜未睡,声音里透着一股沉重的疲倦感,听着就让人感觉到累。
“好,我这就来。”我也不含糊,抓起身边最厚的羽绒,悄悄地出发了。
我轻轻地推着摩托车,生怕吵醒房间里熟睡的爸妈。
“路上小心点。”房间里传来老爸低沉有力的声音,虽然顿时被惊到了,但听着却十分让人心安。
“嗯,好的,我出门了。”我轻轻地回应着。然后打开车灯,推着车来到隔壁的啊孟家。
今天是正月十二,也是孟离家打工的日子。为什么那么早出发?大概是订了早班车的票,而且这里距离车站也有点远的原因吧。其实在我看来,离家的时候几点出发都已经变得无所谓了,相反,回家却显得意义重大。
放好车后,我踏进他家,灯刺眼得很,待我适应过来,孟与龙生已背起行囊,准备好出发了。孟跟他爸道别,感觉这场道别持续了一夜。他戴着他爸的帽子,穿着他爸的黑色大衣,说是夜里冷,这样会好些。而龙生依旧是那日常两件套,稚嫩的脸上一副未睡醒的样子。
“走吧。”此时我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们,回过头来催了一声。
他们俩也不迟疑,应声便来。因为走夜路的缘故,所以这次便由孟来开车,龙生夹在中间,我坐在后面。“桀桀桀”几声,摩托便启动了起来,然后我们便在这夜的凌晨四点多离开了这个小山村。
开始的时候就只有我们这辆车在路上孤独地开着,后来开到了大路,路上的车才慢慢多起来,但却依然寒冷。那冷冽的寒风迎面吹来,吹在脸上,仿佛覆盖了一层冰霜,眼睛已不敢睁开,鼻涕一直在流,牙齿一直在打寒颤,而耳朵早已失去了知觉,听到的只有寒风的呼呼声。孟开得不快,而且很稳,不过中间的龙生似乎已经苏醒,而且显得十分兴奋,冷得发抖的同时,不停地扭动着身体,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好像对离家前往远方感到十分高兴。我和孟都没有打扰他,任由他一个人,毕竟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可能对远方的大城市充满了未知的期待吧。
过几天我也要回学校了,或许此次一别,下次相聚便是年末的时候了,心里到底会有点不舍。想起过年的时候,深夜我和孟在他家里,一人一杯酒,靠着椅子围着火,毫无顾忌地扯着日常的琐事、工作学习中的一些烦恼。说到兴起或不开心的事,便举起酒杯,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一杯直下肚子,简直痛快。我多少还是在留恋这些日子的,有人跟你说心里话,有人听你倾述,为你的开心与不开心举杯痛饮,醉了便躺下,一觉到天明。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有他的路要走,为了生活,在短暂的相聚后,我们便要收拾东西,背井离乡,再次踏上征程。
想着想着,车子不知不觉已经停了下来。龙生首先挣脱了我们的包夹,跃身便下了车。
“到了。”孟往手心哈了口气说。
“嗯,一路顺风,好好工作。”我拍了拍孟的肩膀回应着。
“努力读书,我看好你。现在天还没亮,要不你在车站等天亮再回去,安全一点。”孟关切地说。
“没事,又不是小孩子了,怕什么,我走啦,你到了打个电话给我。”说完便启动摩托,在孟的目送下慢慢开走了。
其实,我很怕开夜路,生怕会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小时候走夜路,虽然手里拿着手电筒,但还是会怕得浑身发抖,而且会对着那黑漆漆的一片大喊大叫,期望通过声音来壮大胆子,驱赶内心的恐惧。而此时我开着车,驱赶恐惧最好的方法便是加速。40时速,50——60——70,我拧紧油门,在一段直道上我一度把油门拧尽,时速也一下子飙到了80。那一瞬间,我感觉整辆车好像要飞起来了,带着我飞往遥远未知的地方,周围的景色变成了一条直线。那一刻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要是再不松油门,人生估计就到此为止了。意识到这点,我猛的一松油门,将速度降了下来。回头看了看那段直道,这段以往人生里最快的路程竟暗得有点渗人,不禁打了个冷颤,然后大声唱起了歌,慢悠悠地行驶着。
到家的时候,太阳出来了。红彤彤的,充满了朝气与生命力,照在身上,原本的寒冷气息慢慢被驱赶,而温暖正在被注入。我看到爸在屋檐下晒着太阳,于是便停了车,像以往放学回来那样对着他说:“爸,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