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刚读书会
重占有和重存在着两种生存方式的意义是什么,我们该用哪种方式?我们从消费、学习、记忆、交谈、阅读、知识、信仰、爱这八个角度给大家解读什么才是有意的生活方式。
这期我们来分享消费、学习、记忆、交谈、阅读这五个方面。
在大多数普通人眼里,在占有和存在之间进行选择并不需要常识。
占有似乎是我们生活中的一种正常功能:为了活着,我们必须占有物品。而且我们必须占有物品才能享用它们。占有越来越多的物品,成了最高的目标,人们在谈论某个人时可以说“他值一百万美元”。
试问,在这样一种文化中,人们如何能在占有和存在之间作出选择?相反,从表面上看,存在的本质就是占有,假如一个人一无所有,那么这个人也就一文不值。诚然,伟大的先哲们都曾把占有和存在之间的选择看作各自体系中的一个主要问题。
释迦牟尼教导人们说:为了达到人发展的最高阶段,我们必须抛弃占有物品的欲望。
耶稣则指出,因为凡要救自己生命的必丧掉生命,凡为我丧掉生命的必救了生命,人若赚得全世界却丧了自己,赔上自己。有什么益处呢?
埃克哈特则认为,一无所有,胸怀坦荡,两袖清风,不受自我的干扰,便是获得精神健康和精神力量的条件。
马克思教导说,奢侈和贫困一样是罪恶。我们的目的应该是存在得更好,而不是占有的更多。
注:书中指的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一位激进的人道主义者,而不是以苏联共产主义为代表的庸俗虚假的马克思主义。
多年来占有和存在之间的这种区别,一直引起我深切的关注,我试图运用精神分析的方法在对个人和群体的具体研究过程中。寻求这一区别的经验基础,我的所见所闻,使得我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占有和存在之间的区别,如同对生命的爱恋和对死亡的爱恋之区别一样,都体现了人类生存中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以经验为依据的人类学和精神分析学的资料表明,占有和存在是两种基本的经验方式,他们各自的力量决定着个人的性格与各种不同类型的社会性格之间的区别。
对于一个理智健全的人来说,占有或者存在这种选择有点让人费解。占有在我们看来是生活中很正常的事情,我们必须占有一定的物,才能从中获得快乐。
在这样一个以占有和越来越多的占有为最高目的的社会里,在这样一个用值一百万来形容一个人的身价的社会中,怎么会有占有或者存在这种选择了?相反,难道存在的真正本质不正在于占有吗?一无所有的人其存在也就一文不值。
我们用一个现实生活中的例子说讲解一下:
占有和消费
在通过一些简单的实例来说明,重存在和重占有这两种生存方式之间的区别之前。还应该谈一谈“占有”的另一种表现方式——吞食。
将某一物吞食,就像在吃饭和喝东西时那样,也是据为己有行为的一种极为古老的形式,婴儿在其发展的一定阶段中,往往爱把他想要的东西放在嘴里,这就是一种据为己有的行为,因为这时他的身体发育上不允许他以其他方式去控制他的所有物。
至于占有之间的这种联系,也体现在不同形式的食人行为中,我吃掉一个人,从而也将其力量据为己有。食人行为会成为获取奴隶的一种神秘的等价物,一个人如果吃了一个勇敢者的心,那他也就占有了这个人的勇敢气质,一个人吃了一个作为崇拜对象的动物,那他也就得到了这一存在物所象征的神的本质,从而与其融为一体。
大多数的物品是无法吞食到身体内部去的,即使能吞食进去也会排泄出来,从而又失去了他们,但是可以象征性的和神秘的吞食某些东西,假如我相信我已经将某个神、某一先祖或者某个动物的形象吞食进去。那么这就无法排泄出来,也无法被人拿走,我象征性地吞食一个东西,以及相信它已经象征性地存在于我心中,弗洛伊德称“超我”是被内心吸收了的先父的禁令和心跳的总和。
一种权威、制度、理念和图像,也都可以被内心吸收。我占有它们,它们将永远保存在我的五脏六腑之中,心力投入一词在运用中常常与认同一词同义。很难说这究竟是不是个同样的过程,如果说用模仿或服从更为恰当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应该笼统地使用认同这个概念。
还有许多其他形式的吞食行为,这些吞食行为与人体本身的需要无关,从而也是有限的。消费者想要吞食整个世界,其心态就是建立在这种欲望的基础之上的,消费者永远是个婴儿,他哭着喊着要奶瓶儿、饮酒和吸毒,这些变态现象都足以说明这一点。
看起来我们好像是因为有这些变态现象所造成的后果不利于人们去履行其社会义务,采取反对它们的、强制性的吸烟,虽然也是一种癖好,却没有受到同样的谴责。因为吸烟只会缩短一个人的寿命,而不会影响他发挥社会职能的能力,作者在以前的著作中对这种日常的强制消费的多种形式,也用作了说明,此处不再重复。只补充一点,在闲暇时间里,汽车、电视、旅行和性生活是我们今日强制性消费的主要对象。人们常把这些称之为“闲暇活动”,准确的说这是“闲暇被动”。
总而言之,消费是一种占有形式,也许是今天“商品过剩”的社会中最重要的占有形式。消费具有双重含义,消费可以减轻人的恐惧心理。你消费掉的东西不会比被别人拿走,但是这迫使我越来越多地去消费,因为一度消费了的东西不能永远满足我的要求,现在的消费可以用这样一个公式来表示,我所占有的和所消费的东西,即是我的生存。
事实上是另一种状态,我们要好好考虑一下:
占有和学习
在占有这种生存方式中,学生们只会用心的听课,记住老师讲的每一句话,从而理解他们的逻辑结构和意义,并尽量一字不漏地把他们记在活页笔记本上,以便日后记住这些笔记,顺利地通过考试。
所学的内容不可能成为他们自己的思想体系的一部分,不可能丰富和扩大他们的思想体系,相反他们只会把听到的语词变为一连串固定的思想或完整的理论储存起来,学生们除了将老师陈述的东西占为己有,讲课内容可以说一无所知,学生们在占有这种生存方式中所要达到的唯一的目的是,抓住自己所学到的一切,或者牢牢地将之记在脑海里,或者仔细地保存好自己的笔记本。
他们不需要产生或创造任何新的东西。
事实上,这种占有性型的个人往往会因某一课题的新思想或新观念而感到不安。因为新思想和观念动摇了他们所获得的固定知识。
的确,对这种人来说占有是与世界发生关系的主要方式。因此,任何不能被固定或写下的思想是可怕的,就像一切发展和变化的事物一样,它们是不可控制的。对那些存在的方式与世界发生关系的学生来说,学习的过程则全然不同,一开始他们并不急于去听课,即便是一门课程的第一讲即所谓的开场白。
上课之前他们会先考虑一下这堂课将要论及的问题,在脑子里准备一些问题或列出自己所遇到的难题,他们总是在考虑某个题目,为之心驰神往,他们不是被动地接受讲课的内容和思想,而是带着耳朵听,全神贯注地听。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能领悟这一思想,并主动地创造性地作出反应,他们学到的知识,促进了自己的思考,于是他们的脑子里出现的新问题新思想和新观点。
对于这些学生来说,听课是一种互动的过程,他们聚精会神地听讲,领悟老师所讲的内容,并对此作出有意识地反映,每个学生不仅仅具有占有知识,即把知识带回家装进自己的记忆中去。而往往受这些知识的影响,自己发生了变化,每个学生在听课以后已经完全不同于听课前的他,不过这个在讲课内容能激起学生思考的情况下,这种学习方式才可行。在这一方式中,学生们不可能对空洞的说教作出反应,他们发现最好的学习方式不是听课,而是将精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思维过程中。
说到学习,那么我们没有办法规避的一个话题就出来了:
占有和记忆
人可以采取中“占有”的方式或重“存在”的方式来记忆。
这两种记忆形式的区别主要在于,人们所采取的连接方式是不同的。
如果一个人的记忆是中占有的,那他的大脑皮层的神经连接完全是机械化的。
比如通过多次的同时运用而使两句话联系起来或者这种连接是建立在纯粹的逻辑关系上的。
比如相对的两个词、近似的概念,或者根据时间、空间、规模、颜色,或者按照一定的思想体系的属性来建立这种联系。
重存在的记忆是一种积极的行动,借此来唤起对文化与思想外貌图像和音乐的回忆。
在”想要“记忆的单一事实和与此相关联的许多其他事实之间也建立起了连接,这样建立起来的连接不是机械的,也不是纯逻辑上的,而是生动地通过思维的一种创造性活动将概念互相联系起来。
当一个人想找一个正确的词时,这种创造性活动便开始了。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我把“疼痛“一词或”阿司匹林“一词与头痛联系起来,那我还没有脱离逻辑和习俗的轨道。相反,如果我把紧张和生气与头痛联系起来,那么也就将有关的事实与可能的原因联系起来了。
之所以想起这些是因为我研究过这些现象,对于这种生动的记忆来说,最发人深思的例子便是弗洛伊德所说的那种:自由联想。
如果一个人对存储本身没有兴趣的话,那他就会发现,为了让记忆功能正常运转,他需要有一个强烈的直接的兴趣。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在性命攸关的紧急情况下,怎么会突然想起一些一直以为忘了的语句。我也可以谈谈自己的经验,虽然我的记忆从来就不是特别好,但是只要我眼前浮现出我所分析过的病人和将注意力集中在其全部个性上。我马上就能回忆起她向我讲述的梦,不管我是在四周前还是在五年前看过这位病人,而五分钟之前,让我一下子想起他的梦,还是不可能的。
以重存在的生存方式进行记忆,唤起对曾经看到或听到过的东西的回响,使其浮现在脑海里,每个人都可以采取这种创造性的方式来记忆。让他努力去回想自己所见到过的面孔和景物的外貌,面孔和景物不会马上出现在眼前,必须重新创造它,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前提是,我曾经以足够的注意力观察过这张脸和景物,这样的记忆才是清晰的。当一个人完全成功地进行这种记忆的时候,那么我所回忆的那个人和他的脸就会活生生的呈现在我的眼前,就好像真的一样。
采取一种充满占有的方式来回忆一张脸或一种景物,其回忆的方式就像大多数人在观看照片时所采取的那种方式,这是一种典型的重占有的唯一方式。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照片是他们记忆的基础。为的就是能够再认出一个人或一处景物,他们对照片的反应往往是:“对,这就是他,或,对,这就是我”,对大多数人来说,照片是一种异化的记忆。
异化的记忆还有一种形式就是把我所想要记下来的一切都写下来。只要把它写在纸上,我就占有了这个信息,我从不尝试把它记在脑子里,我对我的占有很自信,除非我将这些记录丢失了,那也就将应该记忆的东西丢失了,我的记忆能力与我脱离,因为我的信息库取而代之了,它成为我外话的一部分。
现代人所要记住的数据非常之多,没有参考书和不做笔记是不可能的。但是,记忆被取代的倾向越来越严重,似乎已经超出了合理的界限,记录使我们记忆力降低,从我们自己身上就可以充分的看到这种情形。
但我仍然要举几个例子,这或许是有益的:
商店里的售货员现在对一个两位数三位数的加法运算几乎都不是用心算,而是使用计算器。
学校中也有这样的例子。比如老师发现,跟那些相信自己能力的学生相比,把每句都认真记下来的学生,很可能对所学的东西理解得不够。记下来的东西也较少,而前者抓住了主要的东西,并将其记录下来。
音乐家们知道,有些乐师如果让他们按照现成的乐谱去演奏,再容易不过了。然而在没有乐谱的情况下,让他们记住音乐这比较困难。托斯卡尼尼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是一个重存在的音乐家,他的记忆力也特别好。
托斯卡尼尼(Arturo Toscanini,意大利指挥家)
我在生活中也曾观察到这种情况,即文盲和很少写字的人的记忆力比精于阅读和书写的人的记忆力要好得多。还有许多这样的事实足以说明阅读和书写的艺术可能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总是一件好事儿。用这种意识去读那些会使人丧失体验能力和想象力的东西的话,那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儿。
占有和交谈
在人与人的交谈中,这两种生存方式的区别会很快显现出来。
我们以两个男人之间进行的一种典型交谈为例,在交谈中A有自己的观点X,B的关键是Y。他们彼此都或多或少的了解对方的观点,他们认同自己的观点,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捍卫自己的立场,提出更好更有说服力的论据来。谁也不想去改变自己的主张,或者只期望对方改变。他们害怕放弃自己的观点,因为这也是他们的占有,我放弃也就意味着损失。
如果谈话不是一场辩论,那情况也不一样。
我们大概都有过这样的经历:要去会见一位名人,或者热气质上佳之人;
我要去见一个人,我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份好的工作或者,爱和赞扬。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人都变得紧张不安,并为这样重要的会见做准备,他们总在考虑哪些问题会是那个人感兴趣,他们预先计划好怎样开始这场谈话。一些人甚至单方面地列出谈话的提纲,某些人大概也会思考,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他以前所获得的成功,他的风度,或者说他能唬住别人的能力。如果这能更有效地话,他的社会地位,他的关系,他的外表和衣着,来支持自己。一句话,他心里在估量自身的价值,并以此为根据。在谈话中亮出他的商品,如果他做得很巧妙,他的确会赢得许多人的注意,但这不完全是因为他的表演更主要是由于大多数人缺乏判断力。如果手法不太高明,它不会引起别人兴趣,反而会显得笨拙、做作和令人乏味。
而不做任何准备,不夸耀自己,自发的和创造性的做反应的人,他的举止行为与,前面我们所说的那种人是截然不同的。这样的人忘记了自身,忘记了他的知识和地位,他自我不是其发展的障碍,恰恰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完全可以适应别人和别人的思想观念,他创造性的思想观念,因为他无意去抓住什么东西不放。
重占有的人依赖于他所拥有的东西,而重存在的人则相信他的存在这一事实。
相信自己是活生生的人,相信只要敢做,敢于作出回答,就会产生新的东西。在谈话中他是活泼的,因为他不必因为心怀恐惧地吹嘘自己所占有的东西而将自己窒息。他的这种生动活泼的气质具有感染力。另一方会因此而克服自我中心心理,这样的交谈就不再是一种商品信息知识地位的交换。
成为一种对话,这个谁对谁不对也不重要的。他们开始一起跳舞,他们不会带着胜利感或者是失败感分开,因为胜负感不会带来任何东西,他们心中充满欢乐。
占有和阅读
交谈的道理同样适用于阅读。阅读是或者说应该是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对话,当然对于阅读来说对谈话来说也是一样,这样的时候我在读什么或我与谁谈话?
读一本毫无艺术性的廉价小说,就谈不上对话,对小说所做出的反应也绝不会是创造性的,读这种小说就像观看无关紧要的电视节目,或者像吃炸土豆片,人们可以一边看节目一边心不在焉的将炸土豆片吃下去。
在读巴尔扎克的小说时,读者能够采取一种创造性的态度,会在内心与作品产生共鸣,也就是说以一种重存在的方式去读,然而大概多数读者在读这种书时也采取消费者的态度。
奥诺雷.德.巴尔扎克(Honoré·de Balzac,法国小说家)
就是说一种占有的方式来读,因为这部小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想要了解故事的情节,想知道主人公是死了还是活着,以及书中描写的那位姑娘是否被诱骗了。在这种情况下,小说的情节仿佛只是前奏,他使读者兴奋。而悲惨和幸福的结局才是高潮,让他知道了结局之后也就占有了这个故事,仿佛他亲身经历过一样。但是他从中并没有获得知识,对人的本质的理解没有因此而深化,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新的认识,因为他只注意小说中的人物了。
在读哲学或历史方面的书,是有着两种不同的态度。
读者在读有关于哲学和历史方面的书时采取哪种方式,或者说有什么坏习惯,都是教育的结果。
学校努力将一定数量的文化财产传授给学生,然后在学业结束时给学生出具一张书面证明,证明他占有的文化财产中极小的一部分。因此学校教给学生读书的方法都是为了使他们能够复述作者的主要思想,学生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认识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笛卡尔、斯宾诺莎以及海德格尔和沙特的。
在上大学之前的初级中学和高级中学里,不同的教育程度,主要是根据教给学生多少东西来划分。这种教学量又是与学生将来可能占有多少物质、财产联系在一起的。谁能够最准确的重复一位哲学家所说的话,那他就被视为优秀的学生,他就像博物馆中知识渊博的向导一样。可是除了他所占有的这些知识,他什么也没有学到。
他没有学会像这些哲学家提出疑问与之交谈;
没有意识到哲学家自我矛盾的地方,以及他们避而不谈的某些问题和题目;
他没有学会去区别作者的哪些观点在当时的条件下是必然的,这些观点和看法在当时还是合理的;
哪些观点是作者的新贡献?
他体会不到作者什么时候是用他的纯理智在说话,什么时候又注入了自己的情感和思想;
他也发现不了这位作者所说的,是确实可靠还是只是夸夸其谈等等。
相反采取一种重存在态度读者则坚信,即使一本被捧上了天的书,也可能是毫无价值,就是他也许会比自以为是作者本人更了解那本书。
结语
了解一本书,学习它并不难,难的是我们最终用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来应对我们的生活,在这期里,我们讲解了什么是存在方式下的消费、学习、记忆、交谈、阅读,当然生活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