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里的人和事(三)

厉害的武松

对于武松这个人物,初读《水浒传》时,我只注意到景阳冈打虎、醉打蒋门神和大闹鸳鸯楼这些让人血脉贲张的情节,反复读过全书之后,一些关于武松的细节描写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这个人物在我脑海里的形象更加清晰和立体,让我感叹:武松真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武松识大体、会做人。在景阳冈打虎之后,武松被阳谷县众人拥进县衙,知县听完打虎详情,就要赏赐武松一千贯钱,武松道:“小人托赖相公的福荫,偶然侥幸,打死了这个大虫。非小人之能,如何敢受赏赐。小人闻知这众猎户因这个大虫受了相公责罚,何不就把这一千贯给散与众人去用?”武松的这番话让阳谷县令十分高兴,当即把他留在县衙做了都头,武松的仕途之路也由此展开。武松和武大郎相遇以后,他从县衙搬去哥哥家住,安顿下来以后,武松取出些银子交与武大郎,让他买些茶果送给邻居,邻居们也客气地回礼相敬,邻里关系自此非常融洽和谐。这些细节表明,武松并非一个粗鄙莽撞的汉子,他懂得立身处世之道,为人世故圆滑(并非贬义),大家也喜欢和这个武都头打交道。

武松考虑问题心思缜密。武松发现武大郎的病故存在诸多疑点之后,为了查明真相,让小兵把几个有点头脸的邻居请到哥哥家里,让邻居们当面听取潘金莲和王婆的供词,并亲眼见证自己的复仇举动,其用意有两个:一是按照律法让邻居了解案情,方便邻居为其作证,不想因为自己杀了人而牵连无辜的人;二是用事实为武大郎和自己挽回颜面,避免出现不符合实际的市井流言。

武松复仇够凶狠决绝。在他被张都监设局冤枉之后,流放途径飞云浦时,先后杀了要谋他性命的四人,然后趁着夜色潜入张都监家中,在园内鸳鸯楼及周围,连杀十五人“方才心满意足”。打虎武松做到了除恶务尽,在江湖上留下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威名。

在《水浒传》里,宋江总把“招安”二字挂在嘴边,可是出人意料的是,第一个提出盼望被朝廷招安的人,竟然是武松!在第三十二回,武松在孔太公庄上偶遇宋江,一日筵宴之后,宋江问武松有何打算,武松当时刚刚因为杀了张都监、蒋门神等十九人而逃离出来,正准备上二龙山投奔鲁智深和杨志,他回答宋江:“……天可怜见,异日不死,受了招安,那时却来寻访哥哥未迟。”宋江道:“兄弟既有此心归顺朝廷,皇天必祐。……”由此可见,武松是想走仕途的,只是时势所迫才犯下大案。武松帮助施恩从蒋门神手中夺回快活林,不仅仅是对施恩父子报恩(不仅免了武松的一百杀威棒,还安排人好酒好肉的伺候武松),其实还是看中了二人的权势,他希望能攀附施恩父子谋个差使,以便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到仕途上。

《水浒传》第七十一回,梁山泊好汉排定座次以后,众头领开怀痛饮,宋江趁着酒兴又提出盼望早日被招安,以往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是李逵,可是这次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武松!他叫道:“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去,冷了弟兄们的心!”然后才是李逵和应。宋江对武松道:兄弟,你也是个晓事的人。我主张招安,要改邪归正,为国家臣子,如何便冷了众人的心?”宋江说武松“晓事”的言下之意就是,盼着朝廷招安是你武松当年当我面提出来的,现如今我说起招安,别人反对也就罢了,你竟然敢说我冷了弟兄们的心,你小子这是几个意思?

我觉得武松的意思很简单,他看见如今梁山泊兵强马壮、盛况空前,如果宋江带领众兄弟自立为王,大家齐心协力打江山,一定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他自己也有机会做更大的官,所以他会出尔反尔。

所幸的是,在伤残以后,武松终于参透了世事,在六和寺出家,至八十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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