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我妈就在念叨，我舅舅家的一百多头牛快要断粮了。不奇怪。形容一个人胃口大时说牛胃，可以想见一百头牛能吃多少东西了。因为封路了，这些牛的食量只能撑几天。他们还在想办法，找给牛吃的草。
下午出了趟门。我们城区要封路了，每天只能派一个人出去。为了多采购点物资，我家出动了三口人。街道都空荡荡的，偶尔身边路过一个人，我们都要避到一米外。路上看到卖水果的店，老板戴着口罩在沉默地捡着烂掉的砂糖橘。初三的时候家人在朋友圈看到了水果店的促销信息，一件车厘子十斤，往年过年要卖到七十块一斤，今年只能三百块卖了。
我在杭州是没法车厘子自由的，一下子十斤，算是久违的奢侈了。今年也没怎么花钱，就定了一箱。回来挑拣发现，有些果放久了，果肉已经软了。老板发微信过来道歉，说是品相不好，以后买水果一定打折。我们也都理解，能买就买点吧。不知道有多少小个体户要遭殃了。
超市往年人头攒动，今天即使不少人看了通知封路前去买物资，也算不上人多。我弟说，这些老板们是硬着头皮亏钱，没办法。
看到的报道，里面也都是一个又一个的人。他们活过，他们有喜欢的东西，他们痛苦，他们被伤害。因为那么具体，活生生的，所以才那么痛。看到一些东西才会那么愤怒。难以名状，无法抑制。
为了结束每日无所事事的日子，我也找了点事做。昨天采访了几个义务给医护送外卖的人，有武汉本地也有外地的，年龄跨度颇大。有65年的，跟我爸一个岁数，也有91年的，比我还小几岁。
都是最普通的人，也没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想挖点他们的细节颇为艰难，不善讲述，对被”采访“这件事还有点紧张。尬聊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些可以说道的，完成了任务。
事后回想，我又觉得挺好的。许多人这辈子可能就普通地过着，本来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高光时刻。在大灾大难时站出来了，反而更加鼓舞人。
有一个人说疫情结束后想踢一场球。他已经55岁了，还踢得动球呢。聊到后来他还有点炫耀的意思，“你别看我这个年纪了，我还踢得动。”他是个后卫。活得多么热烈啊。
另一句话来自我的一个网友。“挺过这道坎，我们这些在武汉讨生活的外地人才算真正成为了武汉人。" 她在微博上并不活跃，偶尔说几句，平常也没标明自己的武汉身份，也不见得对城市有多大的归属感。
只能感叹一句，苦难是具体的，热烈而向上的力量也是具体的。苦难面前，个体有多么渺小，生命向上的力量就有多么强烈。
但苦难绝对不值得歌颂。那是对那些热烈活着的人的践踏。
韩国明星们发动了一个声援运动，叫“love for wuhan，love for human"。这个创意是刘亚仁的，wuhan的拼音倒过来，就是英文的human。
真是伟大的创意。所有对风暴核心的咏叹，其实都是对人的咏叹。因为爱人，所以爱这座城。
所以今天朱一龙发的那首歌，我听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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