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我得了抑郁症

已经连续两个礼拜无法安眠,凌晨两点睡着到凌晨五点就醒,眼睁睁看着天亮,夜不能眠,川端康成说过,“凌晨两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这是孤独的境界,而我在那时只知道凌晨两点的月亮明亮硕大如盘,越来越大,像是要吃了人一样。

刚开始也不当回事,谁没失过眠,但是连续两个礼拜无法安眠终于彻底摧毁了我。

五点,我听见学校走廊大叔收拾垃圾的声音,拖把在走廊上发出“刷刷”的声响,走出宿舍,学校还没醒来,猫儿在喵喵地叫,我站在“黑龙江”旁,有种无力感在身体里生发。

终于有一天早上上课,像是连环爆炸的炮仗一样我头开始无缘由的疼痛,我的手脚出现莫名的抽痛,双眼像是白内障突发,我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恐慌,难以自制的恐慌,坐立不安,我想到了自杀。

我开始向心理医生寻求帮助,咨询了三次,效果甚微。而更加恐怖的是,我的自杀念头越来越猛,我知道我完了。

我开始向我姐求助,请她带我去心理科就诊,她哭着对我说,我不能去看这种医生,会被所有人耻笑。我坐在学校等公交车的石凳上,和她哭作一团。我默默走上学校的天桥,想着说跳下去吧,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走到一半,我姐夫叫住了我,把我拉去了泉州第一医院。

在那里,心理医生给我开了600多块钱的药,回家,家里人不让我服用药物。

那是最可怕的六月,因为家人的阻挠,我服药的过程时断时续,有时兴起就多吃一粒,有时一整天一颗都不吃,但是安眠药不能不吃,不吃我无法入睡。

因为不规律的服药,我的病情由轻度迅速地转向了中度,我记得有一天没有安眠药的夜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无法控制,我想自杀,我想离开这个世界。

我跪着求我妈给我一个痛快,我跟我妈说求她放弃我,让我去死,活着好痛苦。她哭着抱着我,说,“好好的,你死的话我陪你一起去死”。那个夜晚,我呆坐在床边,默默看着身边的一切,陌生得像是住在别人家里一样,我浑身发抖,像是受到惊吓的猫一样,蜷缩着。

我妈开始搞封建迷信,她跑到数千里外的的一座道馆求来了惊茶,用石子和她的金耳环放在一起煮了一杯茶,让我喝了下去。

外公说我是被邪灵附身,拿着宝剑在我房间的床里舞着宝剑嘴里念念有词,“邪灵出去,邪灵出去”。他绑了个人偶,套上我的衣服,拿到河边烧了。而我,则被关在房子里半个多小时,纸钱和香焚烧起来的浓烟呛的我眼泪直流。

所有迷信搞完之后,我姐带我去了深圳,以为换个环境就能使我好起来。在那里我呆了一个礼拜,因为不规律服药,我的病情越来越重,开始出现走路都会眩晕的状况。

那是最黑暗的六月,我每天醒来谋划的一件事就是如何自杀,我开始情绪崩溃偷偷到走饭微博底下留言,我写了五六封遗书,做好了去死的打算。

然后,我被拉去了本地的精神卫生中心,做了将近600多道题,得到了诊断,“中度抑郁,自杀倾向明显,思维存在明显偏差,请注意看护,严防意外”,然后我开始在那里住院治疗。

医院里每天人来人往,有些病人双眼无神犹似行尸走肉,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毁了,就像我不知道我身居何处,她们,估计也是如此。

每天吊瓶吃药,做心理咨询,做康复训练,我跟心理医生说,“我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我觉得我面前是旷野无人,而我,竟然连吼叫的力气都没有”

她跟我说,“孩子,你听我说,这是你的罪孽,亦是你的福祉,你现在面对的是自我的探索,走下去,走下去就好。”

我跟我的主治医生说,“我受不了了,每天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头痛欲裂,我只想自杀”

她跟我说,“不要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后来,我听说了朋友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的事情,生平第一次觉得人生漫漫如盲人行道,我亦步亦趋,究竟还是一个残障人士。

可是坚持下去,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开始按时服药,一个月后,药物开始起效,我感觉自己活了过来,我开始能够控制我的思想,而让我最欣慰的是,我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看一部喜欢的电影。

上周去复诊,一个人去,主治医师惊讶地问我,“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我说“是。”

他说,“你能一个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都得感谢您啊”

“不,你应该感谢的是你自己”

因为服用抗抑郁药,我已经胖成了球,而抑郁症遗留下来的后遗症是我仍时不时有强迫的行为,但好在,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上次在《开讲啦》听李兰妮老师的演讲,关于自己的抑郁症,我边看边哭,因为那些黑暗的日子我感同身受。

我也曾经留下一排右佐匹克隆,告诉自己,吞下这些安眠药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但好在,大家都没有放弃,而我也在坚持。

就快开学了,我妈说,“阿弟啊,你们学校的人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有偏见,应该不会吧,毕竟都是大学生。”

我说,“妈,我不怕,生如逆旅行人,总有人会在精神上重感冒一次。”

我也想了好久,是否把我的抑郁经历写出来,是不是应该尽己所能对大众科普一下抑郁症,我想了好久,我害怕偏见和歧视的眼光,但我更害怕所有人对抑郁患者的疼痛视而不见,所以我愿意站出来,告诉大家,在你们身边,或许那些大笑着插科打诨的人,其实已经病入膏肓,她们戴着厚重的面具来掩饰自己在人群中的恐慌,但是请你们静下心来,那些笑声中藏着多么广阔的寂寞,希望你们能够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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