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妈呢？”黄细花放学回到家问道。

她爸爸此刻正坐在一张又旧又破的长板凳上，手里抱着一个烟筒，低着头，背靠在墙上，无精打采，完全不理她。

“妈妈！我们放学回来了！”弟弟叫着跑到楼上去找。

“姐姐，妈妈没有在家里”。

“可能妈妈出去了，等一下就会回来的。”

夜幕降临，黑暗慢慢地笼罩着整个大地，山风阵阵吹来，让人有股彻骨的寒意。小山村里除了那一盏盏从门窗里透露出来的灯光，什么都看不见了。

细花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天这么黑了妈妈怎么还不回来？还有今天爸爸太奇怪了，他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一句话都不跟她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跑去问住在隔壁的爷爷奶奶，妈妈去哪里了，他们也回答不知道，他们都板着一张脸，语气怪怪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细花就早早起床了，她连脸都没有洗，就匆匆跑到院子里，眺望着家门口那条弯弯曲曲通往小镇的小路，她期盼着妈妈能从那条小路出现，笑着向她走来……

一连几天过去了，可都不见她妈妈的影子。一贯勤劳的她爸爸这几天也不出去干活了，整天除了睡觉就呆呆地坐在昏暗的墙角边，捧着一个烟筒不停地抽烟，谁也不理。

一个星期天，细花带着弟弟到村里的一条小溪边玩，她看见几个妇女在小溪边一边洗衣服，一边劈里啪啦地在讲话。

“前几天，细花她妈妈跟别的男人跑了，你们知道吗？”一位胖胖的大娘说。

“这么大的事，谁不知道呀，那个男人就是住在我家隔壁的，他俩早就好上来，只是没有想到这次他们还玩私奔。”

“唉，只是可怜了那两个孩子……”

细花听到大娘们的谈话，顿时愣住了，关于她妈妈平时的风言风语，她不是没有听到，但她都不相信，那是她妈妈，是她最爱的人。

“姐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妈妈跑了不要我们了？”弟弟抬起他那脏兮兮的脸看着细花。

“不是的，妈妈一定是有事出去一段时间，忙好了就会回来的。”细花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弟弟的手往家里跑去。

回到家，细花把弟弟支开，走到她爸爸面前，细花突然发现她爸爸短短这几天，头上多了很多白头发，脸上的皱纹也更加深了。

“爸，妈妈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她爸爸沉默了很久，突然大声的吼道：“是的，你妈跑了，跟野男人跑了，从此你们就当她死了！”他站起来，抓了把锄头，走到家门口的菜地干起活。

细花默默地擦干眼泪，她怕弟弟看到她哭了，也怕爸爸看到她哭后会更加难过。她走到灶前，拿起一把草，点起火柴，开始升火，给弟弟和她爸爸烧晚饭。

从此，洗衣、做饭、照顾弟弟……这些活全部落在这个十一岁瘦小的孩子身上。

有空时，她会带着弟弟在乡间小道上逛着，手上拿着树枝，或者是一块石头，那便是他们的玩具，他们衣服总是穿的破破烂烂的，脸好像永远没有洗似的，黑乎乎的。村里的孩子，都离他们远远的，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玩。

几年后黄细花读初中了，由于家庭困难，学校免了她全部的学费。

一天她正坐在教室里认真地听老师讲课，教室门口突然跑来一位大伯，他就是住在细花隔壁的。只见他气喘吁吁地对着细花叫：“你快跟我去医院，你爸爸出事了！”

细花急忙抓着书包跟着那位大伯往医院跑去。

原来她爸爸在工地里干活，不小心被一块大石头给砸了，石头砸在他大腿上，经过医生抢救，命是保住了，但那条腿却废了。

为了照顾她爸爸，细花只能含泪辍学了，她知道以后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去学校上学了，虽然学校对她的学费全部减免了，但她要照顾她爸爸，她弟弟，他们一家人还要吃饭。爷爷奶奶身体又不好，他们自己都很难照顾好自己，就别指望他们会帮忙照顾她爸爸了。

细花在她爷爷奶奶的指引下开始下地干农活，种菜、养猪、割猪草……回到家还要干一切家务。还是个孩子的她就这样日复一日像个陀螺一样不停的旋转着干活，几年过去了，她人没长高，反而比以前更加瘦更加黑了。

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一个个都结婚生孩子了，而细花还是单身一个人，因为她家里的情况，几乎没有媒人愿意去她家提亲。

一个夏天的一个下午，她戴着一顶破烂的草帽，弯着腰，顶着烈日在田地里收割稻子。汗水早就湿透了她身上的衣服，她口渴难耐 ，直起身子，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走到田边，拿起水壶想喝口水，可发现水壶里已经滴水不剩了。

“拿着吧。”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她转过身一看，男人手上拿着一块西瓜，向她递过来。这男人她认识，他们是同一个村的，叫阿贵，从小没有父亲，跟着他妈妈相依为命，她妈妈是村里有名的泼妇，厉害的很。因为家里穷，已经二十七八了，还没有成家立业。

“谢谢！”细花说了声，毫不客气地接过西瓜，就大口地吃起来，她实在是太饥渴了。

阿贵看着她吃，在一旁偷笑着。

此后只要下地干活，阿贵都会给细花带吃的，有时是一个烧饼，一个橘子，或者是一个大馒头，他每次总说自己带太多了吃不完，天气这么热拿回家会坏掉的，叫她帮忙吃掉，有时阿贵也帮细珍干点农活。一来二去，细花慢慢的对这个老实忠厚的老男孩有了好感。

阿贵他妈去细花家提亲了，细花他爸欣然答应了这门亲事。

两个人结婚没有去领证，也没有办酒席，阿贵他妈就给细花买了两身新衣服，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就算是完事了。

很快细花怀孕了，但她还是每天一大早往家里跑，给她爸洗衣做饭，下地干农活。家里的弟弟在好心人的资助下去远方读大学了，爷爷奶奶老的都快走不动路了，她不能不管这个家。

由于她怀孕时，过度劳累，孩子早产了。孩子不满两个月便夭折了。她整日以泪洗面，有时太想孩子了，就跑到埋葬孩子的地方痴痴傻傻地一坐就一整天，自言自语地说着话。阿贵的妈妈见她神志不清，就把她赶出来，以后永远不许她回这个家。

几年后她的弟弟也因从小营养不良而得了癌症去世了。

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有妈妈爱的孩子在这世上真的就像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