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你的信,真快活。
风和日暖,令人愿意永远活下去。
-朱生豪写给妻子宋清如的情书
能写出这样可爱痴缠的情书的男人,这是见过的第二人,第一人是王小波的《爱你就像爱生命》,那句“我把我的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奉为经典。
看到第十几封信而已,已经忍不住在摘抄本里记上大段大段的情话,想象不到半个世纪前的人,竟然也能如此深情且俏皮。虽然还没看完也忍不住捧着颗被萌的酥酥的心想写点什么。
1932年,之江大学的大四学长朱生豪认识了大一学妹宋清如,1933年毕业后,与宋清如开始了近十年的通信和苦恋。1942年结婚,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他坚持翻译莎翁事业,于1944年末因贫病交迫,撒手人寰。经朱生豪后人朱尚刚先生授权并整理后出版该书《朱生豪情书全集》,共收录朱生豪情书308封,是迄今遗留的保存最完整的朱生豪情书手稿。宋清如在书的序言《寄在信封里的灵魂》中说“所谓爱的对象主要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并不一定真实存在。换句话说,无非是寻求心灵的寄托”。这句话,像是在否认书信中这些绵长的情谊,却又不难理解,只有面对想象中的爱人,才能抵过10年思念,将最纯粹的自己和爱意用笔尖去表达。
这些信,就像是一个心理满满只有女神的宅男,絮絮叨叨地,写天气、写诗、写夜的相思、将爱意和思念说出千百种花样,说的即使不是当事人(的我)也觉得心里痒痒的、麻麻的、甜甜的、羞羞的。
所以宅男朱生豪到底是怎样拿下女神宋清如的:
308封收录的信件里,他对她的称谓是这样的:宋、清如、好人、无比的好人、好、宝贝、宋儿、好友、好宋、澄、小姊姊、澄儿、小亲亲、哥哥、阿姊、傻丫头、宋姑娘、青女、好朋友、我们的清如、清如贤弟、好澄、虞山小宋、朋友、昨夜的梦、老弟、爱人、老姊、阿宋、祖母大人、小宋、清如仁姐大人芳鉴、亲爱的“英雄”、二哥、哥儿、亲爱的朋友、姊姊、好孩子、傻子、孩子、好好、宋清如、小姐、弟弟、kid、Darling Boy、小鬼头儿、婆婆、宋神经、宋家姊姊、挚爱的朋友、青子、好朋友、威灵吞公爵员力鉴、二姐、小妹妹、姊、澄哥儿、好姊姊、清如老姊、清如我儿、女皇陛下、澄子、宋宋、妞妞、你这个人、宋千金、天使、心爱、My little baby child、Silly boy、爷叔、清如夫子、宋先生。
光是看每封信的称谓我已经被肉麻到浑身不适,在内心猜测当时的宋清如在打开这些信的时候,即便是被惹生气,看到称谓的刹那应该也消失殆尽了吧。她自已也说,朱生豪是一个“古怪和孤独的孩子”,从信中许多对她的称谓和他的署名,可以看出他唯有和她作纸上谈时,才闪发出的愉悦和放达。
再是自己在信末尾的署名:
朱、伤心的保罗、快乐的亨利、Lucifer、朱朱、朱儿、不说诳的约翰、厌物、你脚下的蚂蚁、专说骗人的诳话者、Villain、小癞痢头、Ariel、黄天霸、鸭、蚯蚓、丑小鸭、心烦意乱、你所不欢喜的人、朱朱和我、无赖、和尚、吃笔者、绣水朱君、米非士都非勒斯、Sir Galahad、老鼠(因不及小猫故名)、综合牛津字典、希特勒、阿弥陀佛、爱丽儿、朋友、出须官官、小弟朱生敬启、拙者、绝望者、兴登堡将军、云儿飘、岳飞、元始天尊、魔鬼的叔父、弟 朱某顿、无聊者、朱生豪、张飞、小三麻子、淡如、堂·吉诃德、雨、弟弟、路易十六、鸭子、猪八戒、罗马教皇、吃笔的家伙、珠儿、Xzptqrsmnnrrs、子路、小巫、第格多、伊凡诺维支叔父、照不到阳光见不到一张亲切的脸的你的绝望的朋友、红儿、朱生、鄙人约翰斯密司顿首、叽里咕噜、WATATA、Julius Caesar、伊凡叔父、多多、白痴、我、我是你的可有可无的朋友、老弟弟、傻老头子、二毛子、Poor Tom、饿鬼、不好的孩子、虫、哺乳类脊椎动物之一、金鼠牌、鲸鱼、IXVYZ、也也、冬瓜、小物件、X、名字写在水上的人、臭灰鸭蛋、野狼、你的兄弟、牛魔王、一个臭男人、爱你的、你靠不住的、伊凡·伊凡诺维支·伊凡诺夫、波顿、BIG BAD WOLF、卡列班、阿二、Honorificabilituclinatitibus、其妙、魔鬼、Shylock、你的、鬣痢头、Uncle Chu、Big Bad Wolf、Xochimilco、猪猡、常山赵子龙、豆腐、空气
第18封信,他这样写:
“读到你的信让我又喜又恼,喜的是读到你的信,恼的是你有时说起话来很令我难堪。例如你要我少写一点信,在没有说明理由之前,我只能静默为你讨厌我的烦扰。原谅我的无聊吧,今后将力守静默。
为你作无名的祝福!”
署名为你脚下的蚂蚁
他像一位信得过的老师:
“对于你,我希望你能锻炼自己,成为一个坚强的人,不要甘心做一个女人(你不会甘心于平凡,这是我相信的),总得从重重的桎梏里把自己的心灵解放出来,时时有毁灭破旧的一切的勇气,耐得了苦,受得住人家的讥笑与轻蔑,不要有什么小姐式的感伤,只时时向未来睁开你的慧眼,也不用担心什么恐惧什么,只努力使自己身体情感各方面都坚强起来,我将永远是你的可以信托的好朋友,信得过我吗?”
时而透露着孩子气
“阿姐:不许你再叫我先生,否则我要从字典中查出世界上最肉麻的称呼来称呼你。特此警告。””
“要是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多么好,我一定要把你欺负得哭不出来”
痴痴地在等待心爱的人到来
“心头像刀割一样痛苦,十八天了,她还是没有来。”
大多数时间是诗人
“我想作诗,写雨,写夜的相思,写你,写不出。”
“寄给你全宇宙的爱和自太古至永劫的思念”
但最多时间只爱你一人
“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而且,假如你老了十岁,我当然也同样老了十岁,世界也老了十岁,上帝也老了十岁,一切都是一样。”
“我只愿意凭着这一点灵感的相通,时时带给彼此以慰藉,像流星的光辉,照耀我疲惫的梦寐,永远存一个安慰,纵然在别离的时候“”
“我一天一天明白你的平凡,同时却一天一天愈更深切地爱你”
“我是,我是宋清如至上主义者“
说到底,这只是308封信,却封封都是情书,把“我爱你我想你我想要见你”颠来倒去的说。想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问你要不要。嗯,不要?你不能不要。这痴缠的孩子气。
朱生豪一生困顿,与爱妻同窗一年,通信十年,婚后两年就生病溘然长逝。宋清如一生未再嫁,直到1997年去世后与先夫合葬。他们一生相处的时间是短暂的。我在想,朱君离开后,她是怎样独自一人抚养他们的孩子长大,这308封信,一定在那些冷清的夜里被她翻看了很多遍。
豆瓣里的一条短评说:“他短暂的一生只做了两件事,翻译莎士比亚全集和给爱的人写情书。我觉得,后者是比前者更伟大的成就。”
当手机里的短信充满了【淘宝】【京东】【当当】的开头,我们都想念起那个年代,小小的诺基亚只有200条短信的容量,每条短信都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遍,每一条都不舍得删。而现在,快捷的通讯方式,又让多少的情谊都消逝在电波里。
如果我喜欢你,我愿意给你手写上一封封书信,盖上邮戳,揣上一颗心的等待,让它悠悠然去你身边。见字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