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脚僧路上渴了饿了,到俗世里的门前一站叫声“施主”,谓之化缘。寻常百姓揭不开锅,一家人饿死剩下一两人,出门叫“要饭的”“乞丐”“叫花子”。这不同于麦客从南向北割麦子挣钱,要饭的走到哪里要到哪里。
要饭的也分多个种类。穷苦百姓年欠丰收,颗粒无收,出门要饭。这类要饭的时常提着个空面袋子,邻里之间要,走街串巷要。“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也顾不上面子,肚子需要,一家人需要,出去的时候空着的袋子也许在返归之时满载,也可能只要到了半袋面。有的人还是要顾点脸面,到没有熟人的地方去要,到远的地方要,这出去了因为无人相识,也能放下面子,脸皮更厚了去要。当脸皮厚了起来,自然收获极嘉。这类要饭的往往以白面为主,施舍着一看提着个面袋子也都明白,你家抓一把面少,他家一把面多。有主意的,会提两个面袋,一个装面,一个装馍。回来后一家人又能过活个把个月。
孩童时,家中没有院墙,在屋里突然听到,“要馍馍面子哩!”要饭的已经到了院子中央,站在院子中间是要饭人的智慧,表明不是小偷。我往往因为年少无知而胆小,话都不敢言语,父母出去为其抓一把白面,要饭的打开口袋,装入其中,双手抓住袋子口扛上肩,去了下一家。遇到的次数多了,也敢自己去抓一把面,往袋子里痛快一放,拍拍双手,我的一只小手也抓不了多少,这也许是父母的智慧。有几次,家里的面吃完了,母亲回到邻居家借来半袋面,这半袋面抓一把在要面人的口袋里是常有的事。
有时,院子中央站着的是和尚道士。和尚院子站定,合十作揖,念声佛号:“阿弥陀佛!”拿出礼薄,握着钢笔,礼薄上面写着某某寺院,一块两块,五块十块记上账。道士进来,浮尘一扫,不忘喊一声,“无量天尊”,一块两块,五块十块记上账。有些虽然是和尚打扮,或者身着道袍,手中还提有面袋子,但什么话也不说,因为他们一说话就露了馅,多半不会是那么心诚,有破绽了,遇到寻常老实人家要不到面,遇到横的,得挨拳脚。打着和尚道士的头衔,确实高明一等,人们往往看在诸神灵的面上多加施舍,心下往往觉得积德更有效果。
在外面经常碰到这样的人,他们不是断胳膊短腿,就是发育不全。有的坐在一个小木板上,下面有几个轮子,一只手扒地上推进,让人一看立马心生怜悯,往面前的铁钵里放几个钱。听说有的儿童被拐走后会被虐打,断胳膊断腿,更有甚者,装在小翁里,几年下来,只有露在外面的头和正常人一样。这些人被赶出去行乞,真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态去看。当然了,这是旧时的事情,现在街上的这类,不得而知。我想,多半是先天的疾病吧!在夜市吃饭时,常会遇到一位二十左右的女性要饭者,手脚健全,面部呆板,这位走到你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将双手中的铁钵直直推到你的面前,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曾看到其腰里的包装着平板跟手机,自那以后就不再给了。真是“奴隶不可怕,奴才可怕。”
“掌柜的,有吃的么?”有人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喊了一嗓子,别看声音不大,但足够主人听见。主人一听,要是有中午剩下的,会盛上一碗,这人站着吃完放下碗就走了。这一幕发生在天水北乡,此人名叫裴什么昌,记不太清楚,姑且称之裴什昌。裴什昌只要饭,不要面,有了施舍,也是站着吃完抹嘴一走。他身材高大,好像是北乡裴家滩人,胡子拉碴,经常披着一件灰色破旧衣服,有些人家从来不去,有些人家常常“光顾”,我家就在其经常光顾之列,当那句“掌柜的,有吃的么?”招牌似的句子出来,祖父祖父也曾多次答应着“有哩。”他披着衣服站着吃饭,与孔乙己穿着长衫喝酒有几分相似。有时裴什昌哈哈而笑,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快乐之事,有时一人站在那里自言自语,没人听清他说些什么。有人猜测他可能有疯病,有人直接断言他是疯子。听说裴顺昌有一儿一女,现下约摸四十左右的年龄,也不知在哪里谋生。
我也曾有要饭的经历,不过是十来岁的时候。有次放学,同弟一起回家,结果家门大锁,父亲出远门打工,母亲上地干活还未回来。兄弟二人无事,巷道里进出玩耍,弟突然生出一个主意,捡了根棍,学着叫花子在地上戳戳点点,走到邻居家的门口,喊:“要馍馍面子哩!”不料主人家立马拿出来一个馒头,“是你们兄弟两个啊!等着,我再取一个。”兄弟二人相视着笑,逃回了家门口,其实这是我们二人的恶作剧,弟分了我一半馒头,我们几口吃完,原来我们二人都已经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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