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吃完晚饭照例去散步。
路过第一个十字路口的街边花园，老远看见，有三人成丁字形围着一丛绿植，双手在枝条间上下翻飞，真是像歌中唱的「十指尖尖采茶忙。」
从没听说这座北方小城什么时候变成茶叶产区了。难不成是京津冀一体化协同发展中的创新发展？好奇心驱使走近前，却大失所望。
原来那丛绿植是忍冬，也就是俗称的金银花，一味常见中草药。三人正忙着把还未开放的金银花摘下来，放进脚边超大号的塑料袋里。袋子已装了一半。
一男两女。男人四十多岁，挺着小肚腩，戴着墨镜。女人一头大波浪，防霾口罩遮住了一半的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还有一个小姑娘，十岁左右，一脸欢欣鼓舞，摘得手忙脚乱。
看起来应该是三口之家一次愉悦的夏季采摘活动，只是，这是公共花园，把供大家观赏的金银花摘回家去，这样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吧？
我自觉并不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人，看到这样的情形，想做点什么，还没想好。试探性地望向那位妈妈，张开嘴，但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她或许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剜了我一眼，留下一个硬邦邦的白眼，然后继续低头采摘。
就这么短暂的一次眼神交流，我勇气全失，落荒而逃。
02
沿着惯常的散步路线，走了十多分钟，到了河边。
这是古老的京杭大运河重要的一段，当地政府拓宽河道，重新规划，在两岸修建亭台廊榭，广种花草绿树，铺设灯光彩带，成为附近居民休闲纳凉的好去处。
正沿着河边的堤岸走，迎面过来一位大妈，大步流星，推着电动车，车筐和车座上鼓囊地堆着渔网，后面跟着一个三五岁的小男孩，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大妈的步子。
大妈停下车，取出渔网，抛入水面，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渔网竟然一晃一晃向河中央自动伸展，看得我目瞪口呆，难不成现在的渔网都这么高科技了？大妈突然抬起手，向河对岸示意。原来，对岸也有两人，正在做着拉拽的动作。不一会儿，这面渔网就拦截了整个河面。
大妈推起车子，和对岸的两人一起再往前走，大约五十米，停下来，取出另一面渔网，继续抛入河中，完成了上游的拦截。巧的是，这里正好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禁止钓鱼的字样。大妈自然熟视无睹，摸着小男孩的头，慈祥地说，明天来收网，就有鱼了，你是想吃红烧的，还是油炸的？小男孩含混不清回应着，爬上车后座，和大妈一起开开心心离去。
夕阳下，他们的背影逐渐拉长，衬着一圈金黄的光影，看起来温暖极了。可我的心里却升起莫名的滋味。
03
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侵占公物，损人利己是不对的，见到这样的行为要挺身而出，勇于维护公共利益。可是一旦置身现实，我却如此懦弱，被一个白眼就打败了。
他们既然敢这样做，在意识里并不会认为这是不对的，那么我上前讲道理劝阻，就一定能成功说服吗？我没这信心。
如果对方坚信自己正确，那我就是多管闲事，万一对方讲脏话爆粗口回敬我，甚至更进一步仗着人多动起手来，我该如何应对？这么一想，更没信心了。
又觉得，刚才脑补的各种情形并没真的发生，我这不过是为自己的懦弱和胆小找借口，或许我上前劝阻，他们羞愧万分，满脸通红，握着我的手道声谢谢呢。
可万一不是这样呢？
回来的路上，我一路想来想去，左右纠结，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妥善的应对方法。从头到尾，我没觉得自己就是正义化身，站在道德高地上迎风飘扬，去指责他们什么。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样去沟通，才能让对方接受。
那晚天空上演着「木星伴月」。满月如斗，熠熠生辉，左下角，木星如豆，一明一灭。
图片作者：Ryan McGu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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