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深刻记得,那天蒋笑白的不安情绪,大拇指的指甲来回摩擦食指腹肉,目光不知道聚焦在哪,于是盯着自己彩色条纹的书包看,知道忍不住哭了再抬起头让眼泪倒流回去。
进入检票口,脚步是沉重的,周围是推搡着的回乡的人,这是她第一次做长途火车,于是在毫无预兆下被往前推。好在她的随身物件只有自己的书包,毫无容易想起自己颈椎不好路上买了靠枕,也为了掏身份件而被遗忘在面馆外。于是,她无所谓了,就跟着大人们、小人们一同往前龟步挪动。
没想到自己买的票是靠窗的,这一点她是欣喜的。但看到窗口位已经被占座后,她照常愣了一下。
坐在了过道位,身侧时不时有人经过,酸疼,真的酸疼,蒋笑白想着。经历过一周的高强度考试,没人比她更希望有张床。
火车离下一站还远着,推销员也像是偷了懒。火车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路灯晃到车厢内,一下下的打亮,又突然没了影子,漆黑一片,随后火车发出一阵轰鸣声。
02
热干面是武汉的特色,蒋笑白一直记得,还有早晨的一杯甜豆浆,这就是他的过早。很多时候,当蒋笑白吃着楼下早餐店的小笼包和咸豆浆,她就会想对面会不会有人吃着热干面和甜豆浆,而且她还要争一争是咸的好还是甜的,她想她最后肯定是妥协的了。
只有几平方米的小店,只经营热干面这一种买卖,但生意确实火热的很。老板娘过面,老板在里侧做调料,搭着干活倒是对付得应手。
既不同于凉面,又不同于汤面,面条事先煮熟,加上芝麻酱等各色调料,劲道、油润、鲜香。真合口味!于是忠于一味的蒋笑白在未来几天都以它过早。
三峰牛肉馆的老板娘是四川人,两日的过早都在她家。说不出道不明原因,蒋笑白就是喜欢这种小店,其他的还有堆满书的二手书店,挂满物件的杂货店...她喜欢历史的积累,喜欢在店内掏宝,喜欢和老板攀谈,然后她会发现更多有意思好玩的事情,这让她高兴半天,并且心里有溢出的幸福。
03
有人出游看重商务酒店的清静,有人出游看重精品酒店的便捷,蒋笑白倒是喜欢人气味的青旅。前台小姐姐不用跟她客客气气的,“蒋女士”或者“您”都让她不自在。反倒直接喊着名或是什么都不称呼,一个眼神就明白了。
客厅是环形大沙发,拼色布艺的,正前方是投影幕布,大家伙都找了位子看着周星驰的喜剧,她也是。长久的孤独,让她不禁贴向那份温暖。
住宿有条狗子。每天阿姨进屋打扫屋子它就跟着进来了。转溜一圈,最后盘在笑白的脚边,故作可怜。清洁阿姨非常随和,没有正式酒店的规矩,第一天就拉着她问怎么在抖音刷视频领红包,怎么给她小姐妹办理银行卡。蒋笑白也不急,就教着阿姨怎么做。
第二天,第三天,阿姨也时常和她唠嗑。有一次,蒋笑白问:阿姨,青山区离这边近吗?
住宿附近是一所实验中学,那一天,蒋笑白就坐在便利店喝豆浆。中午时分,一群校服少年都随伴来吃盒饭。坐在她店面的是一个女生,马尾,黑框眼镜,几颗青春痘。“你几年级了?”笑白问校服女生。
于是那天后,她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大宇,我越来越来发现,我们不再是穿着校服啃书的学生了,我们是那么青春,那么活力,可以放肆,可以大声笑,世界那么美好,我们都要去看看。
其实,她想到的还有自己,自己仍然是校服少年时,从来不是那般犹豫,敢爱便爱,敢奔跑就不会停歇。
04
君住长江尾,我住长江头。李之仪的词用来表达中缅两国人民的情谊,而蒋笑白用在自己身上,这似乎,更贴切不过。听说,来武汉也必看长江大桥,但她对大桥不感兴趣,她更想看江上的船只。
少年说,入幕后,江岸灯光迷人,游客可登船品佳肴,更有烟花与美人。她看过西湖的龙船划过荷叶池畔,所以想象长江上的情景,嗯,这更应该是江湖。少年醉,美人于怀。
可惜没能赏得夜景,于是那天,她从对岸的古德寺回来,特意放弃了地铁,拦了一辆的士,穿过长江二桥。
过桥没能几秒,她兴奋了好一会。
05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几分应景。登上黄鹤楼,才像是真正意义上身处武汉。蒋笑白推开朗读亭,她可以想象,在长江边,在黄鹤楼前,她的声音是多么低沉,最后的发音不太清楚,哽咽地读下一首首,一句句,想对他说的话。
一层层楼登顶眺望,一侧有火车经过。火车上的人看黄鹤楼,黄鹤楼顶的人看火车。从远处呜咽而来,车头吼叫带头朝前奔驰,越来越近,愈是急速,眨眼间,飞驰离开。这里一天经过的火车不在少数,但有你的火车就这一辆,经过了,走远了,不见了。
有敲钟祈福迎新年的游客,她驻足聆听,只听得半城中摇下细碎疏影,在不知何时醉了心神,随着钟声,恍惚间,已是千年。这让她想起纪念品商店里,她抚摸过的铃铛,划过,叮当儿地响。一声声,一串串,像是敲在她心上。钟声嗡嗡,风声萧萧。冒着寒气,她重返了回去。
06
阴雨和寒风,并没有将人带入惆怅、孤独和悲哀的境地。恰恰相反,此时的蒋笑白有的是偷偷的愉悦。预定了晚上八点的电影,还余一小时。于是骑了一辆单车,穿过热闹的户部巷,行驶过马路,一切都是“熟悉”感,才发觉这里的布局和FY相似,又同是临江。这一发现,让她欣喜不已,有多爱这个城市,当找到共同点就会幸福。夜晚灯光迷人,不小心自拍了几张存在相册,也给路过的情侣拍了数张。
电影是黄轩主演的《只有芸知道》,买的是情侣座,倒是宽敞舒适。邻座的是一位六旬大爷,当镜头在空旷山野的新西兰,他问了笑白“你去过新西兰吗?”
东风说,“有你的日子,就是我要过的日子”“你在哪,哪就是我的家”“第一次和我打招呼,我就决定非她不娶”
07
蒋笑白想过,如果高考前发奋图强,高考时灵光一现,也就会来武汉上学,兑现那句“你来,我带你飞”的诺言。
没有在四月看一场樱花是一个遗憾,但阴雨中的樱园也别有一番美。经过英语自修室登上老斋舍,青瓦红砖处处古朴,穿越过去。从武大操场走到老行政楼,转角在一家餐厅简单休息。
08
在武汉的光谷广场听歌,她想起14岁那年,把身上所有钱都给了一个在武汉上过学的街头歌手。没有犹豫,没有害怕。
而这一刻,间隔六年,再次听着别人唱歌,她是真正到了武汉。
文中的他,文中的少年,文中想念的人,是我爱的人。
与他相识八年,没有见过面,没有打过电话,没有看过照片。
但因为初识的温暖,曾经对我的鼓励,我便深深爱上。
曾经我对自己说,他不过是路人,你仰慕的,不过是八年陪伴在身边的影子。
但我清楚,心跳和紧张不会骗人,眼泪和伤心不会骗人,为此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更不会骗人。
但一直没有勇气的我,不够清醒的我,爱幻想的我,就像我在文中以“蒋笑白”自称,又几乎把持不住用上“我”,这就是一个矛盾体。
于此怀念,那个年少钦慕的男生。(蒋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