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18日，我坐在从小镇回转的公交车上，身旁坐着陪伴我一起到小镇看牙齿的老婆子。因为原先我们工作生活在小镇，对个体女牙科医生比较熟悉，对她的医术也比较认可，所以，我不嫌麻烦，即使多行走些路也乐意从小城到小镇就医。

坐在临窗的公交车上，眼睛浏览着窗外不断移动的冬季田野，正闲适得有些迷糊之际，感觉到了放在胸口处的手机的震动和响铃。掏出手机一看，是一组陌生的号码，我就挂断了不予理睬。我的手机一年到头几乎没有电话打进来，便有，也是骚扰电话居多。对于骚扰电话，我的做法就是立即挂断，没有商量。

未几，坐在我旁边的老婆子的电话铃响了，她一接，对方传来的稚嫩声音居然是我的大外孙女祁祁。祁祁用的是她自己的电话手表。敢情刚才的电话是她打给我的。虽然，我的手机与她的电话手表也已经连通，但我少了一桩将她的名字标上的手续，因此，我这做外公的也就糊糊涂涂将外孙女的电话当作骚扰电话处理了。这让我一时挺尴尬的。

外婆问她有什么事，上小学三年级的她说考试考好了，在家里呢。随即出了一道数学题让外婆做：33x12是多少？一听是两位数乘两位数的乘法，外婆当即被问住了，说，坐在车上呢，又没有纸笔，怎么算得出来？外孙女说，这是一道口算题，考试卷上有的。外婆因为一时回答不了，在一旁的我，也只是听着，没去琢磨。这实际上是一道把12分解成10和2的口算题。外婆很快就转换了一个之前问过的老话题：什么时候来外婆家，我们来接你。祁祁说，这要问妈妈。

晚上，老婆子与女儿通了话，商洽着何日让祁祁过外婆这边来。得到答复是，明日是星期天，要上英语辅导课，星期一学校要召集学生领取成绩报告单，及寒假作业布置等。顺理成章地，就把时间定在了星期二。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不打乱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我们主动提出了上门去接外孙女。这也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星期一的下午，我们打电话给女儿，再次地确定一下次日的接头，顺便问及了外孙女的期终成绩。回复的口吻却有些沮丧：班里排在第30多名上，老师还多发了些试卷带回做；作文也写不好，数学多位数乘法不熟练，扣分很多。关照我们接回家的这些天帮着提高提高。我们一边应承着，一边屈指计算着外孙女客住的时间，到除夕也不过是一个礼拜的时间，况且今年说定他们是要到这边来过年的，学习哪可能收得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我们当然不会贸然地把女儿这个殷切期盼击碎的。我们满口应承，到时当然也会尽己所能的。女儿之所以如此地信赖我们，委托我们，也是有缘由的。之前的期中、期末考试，凡有我们在那边跟读一个月以上的，成绩都比较突出，老师还给予进步之星的奖状，凡我们没过去跟读的，成绩就会落后一截。尤其是外公我，在网络上发表了一些文章，也认定我写文章有一些章法，可以给外孙女的作文一些指南。其实，出现我们在与不在成绩优劣分明这种情景，也并不是说我们有多么的能耐，主要原因还是应该归结到外孙女天资优秀上。

或问，既然有天资在，为何成绩会如此平平呢？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了：一是其父母没有时间针对性地辅导纠错强化。二是放学后大块的时间没人管束，纯属浪费，因为靠一个两眼一抹黑（不认得字）的奶奶根本管不住。三是外孙女的心思并不在读书上面，没有专心一意的精神，让她学习，就跟椅子长刺一样坐不牢，一转眼那座位上就找不见人影。我们在那边，不但能够时时督促她，而且还能及时给予答疑解惑；不但能够答疑解惑，而且还能找出她掌握知识的薄弱点，给以反复认真的补习。当然，这些做法一般的家长都会这么做，但能从中分出优劣来的，就是凭学生的天资了。外孙女的灵光就在于：一点就通，一说就会，缺点就是学习缺耐心，做题太粗心。

老实说，我们仅一个女儿，因此把外孙女也看着自己的命似，时时刻刻，点点滴滴地惦念着，学习的事更是不用多说了。过女儿那边去，当然可以直接关照外孙女，但大多数家庭里该有的事，我们家庭也莫能例外；能让我们自主的，也就是接纳外孙女到自己这边来。这是闲话，且搁一边。

星期二的早上，我与老婆子起了一个大早，搭乘城际公交车808去金华火车站乘火车。当然，我们也可以坐本城长途客车，但客车收费比火车收费差不多要高出一半，且舒适度不如火车，我们选择了火车。火车票事先我就在手机上买好了，只是归程的票不好买，毕竟临近春节的当口，“抢票”一直没有结果。女儿怕我们操作不当，自个儿又操作了一通，也是没有结果。于是就买了同城另一个站台的火车票，这趟列车上车我们要乘地铁逆向多赶些路，但终点站是我们家所在的城，时间迟了一点，是晚六点到达，却也省去了转车808的麻烦。

女儿的单位紧贴着火车站，我们到达时11点还没有到呢，还不到女儿下班的时间。我们在附近走走转转地打发时间。到差不多时候了，打电话给女儿说已经到达了。她电话里说，等下班了带我们到某饭店吃饭，我们拒绝了，告诉她就在她单位的食堂用个膳。吃过饭就驱车回她家。家离单位不远，很快就到了。家里有孩子的奶奶和两个外孙女。我们进去时，两个外孙女正靠着沙发看电视。家里的边边角角都堆满了杂物和玩具，好在客厅还大，除了靠近沙发的一张堆满袋子罐子的茶几外，中央还有蛮大一块地空着，让眼睛挪开芜杂找到一个休憩点。

女儿拉出一只行李箱，吩咐祁祁把该带去的书本衣物整理出来放入箱子，她自己入房打个盹。女儿脸庞清癯疲乏，她自称染了风寒。我看着祁祁把她认为要带的书本作业装进袋子里，又将几件换洗衣裳找出来，末了，我帮着将书和衣一并装入行李箱。收拾完后，祁祁就到茶几边的妹妹这儿来，跟着妹妹一起玩橡皮泥。这一小盒一小盒的橡皮泥，五颜六色的，说是妹妹从幼儿园里拿的奖品。我也坐在一边的沙发上，随手拿本读物翻翻。老婆子与奶奶坐在餐厅里，聊起了家中去年“在一个不适当的时候做了一件不适当的卖房买房之事，还背一身债”的话题，两位长辈聊得如怨似悔的。这个时候，晚辈或许正沉浴在无谓之中，长辈却空操着那份心。

离上班时间近了，女儿招呼我们准备出发。她首先将行李箱里的书和衣检查了一遍，又盘问了一遍祁祁有没有落下该带去的学习资料，最后往行李箱里加了一套防备冷暖的衣服。因为要去一个离这儿远一些的车站上车，女儿事先就已经选择了一个中途无须转车的地铁站口。她把我们仨拉到地铁站口，就匆匆上她的下午班去了。

地铁我们之前虽然也乘过几次，但进站时迷宫一样的线路就曾给我们烙下一种心理恐慌，我还坦然一些，觉得有文字和箭头指引，只要时间充裕就用不着慌，可老婆子心里总没个底。这也是女儿舍弃就近的地铁站口，宁愿多走一些路挑一个中途不转车的站口的原因。老婆子挽着祁祁前行，我推着行李箱跟在后面，通过长长的下行电梯进入到一个崭新的地下世界。我们没有用过手机扫码付费的操作，到收费窗口买了到达站的车票。说是车票，其实就是两张卡片，也是进站和出站通过关卡时的通行证。到了地铁旁边，认了地铁前进的方向后，就满怀期待地站在开门处等候。上火车时脚下的地称作“月台”，不知上地铁时的这块地方叫不叫月台。我们仨，还有几位乘客，稀稀落落地站成一溜等候。很快车子裹挟着呼呼的声响就来了。上车，落座，关门，开车，一连过了十多个站点，终于到了我们该下车的站点。

借助着大字大箭头的引导，我们很轻松地就进了火车站。想起之前担忧找不到火车站的心事，不禁哑然失笑：事实没有那么复杂可怕！

火车站那可真是个聚人的地方，更不用说是在临近过年的时刻。我们在人流里穿行，找到了属于自己该呆的候车厅。座位几乎没有，偶尔有一个座位空的，我还看不上眼，最少有两个相连座位的才入我的眼。当然，这样的要求并不高，很快就实现了。这个时候，离检票上车差不多还要两个小时，我们大可以全身心地放松着。老婆子跟外孙女又是吃水果又是吃零食还唧唧哝哝说些体己话，我则无聊地把一双眼睛在候车厅里无目标地逡视着，耳朵里满塞着纷乱的嘈杂声，最后眯起双眼养起精神来。

貌似两个小时的时间有好长，其实在心无旁骛的坐等中，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我们很顺利地在人流的簇拥下找到了自己的车厢车位——左侧相连两个位子，三个人匀分着坐。外孙女也是十岁的孩子了，过了新年要说十一岁了，但个子不是很高，又瘦，所以一路的检票过来，都被工作人员忽略去了，没有让我们去补票。其实，我们心里是有补票的思想准备的。祁祁临窗而坐，没闲着的是一双眼睛。祁祁轿车经常坐，因为家里就停泊着两辆轿车，坐火车对她来说，机会几乎是零。在我的印象中，那还是在她四岁上时，我们带她到我们这边来过一段生活，坐的也是这列班车。这段经历，在她的印象里，早已经褪做一张白纸了。

这个年代，商业气息是无所不在的。列车行进中，工作人员推着量身定做的、能在列车过道上游刃有余地通行的小货车，穿梭似地招揽着生意。一位中年工作人员把小货车停在离我们座位不远处，手里握着一袋驼奶糖，展开了他的推销特长。他撕开手中的袋子，热情地把糖果逐座地分发大家品尝，然后，他从价格的优惠讲起，外面卖得如何的高，他卖得如何的低，他还买多有送；又谈驼奶糖的产地，如何的纯天然；再谈吃驼奶糖如何的有益健康，如何的治愈一些诸如咳嗽等的毛病。当然，推销员绘声绘色、娓娓道来的一通说辞，我是不能描摹十之一的。

因为有外孙女，我特意接纳了推销员的赠送，祁祁也主动伸手接住了他的这份热情。嘴里含着糖的祁祁，也认真地听着布道一般的推销。果然，她也听进去了，说她的爷爷有咳嗽，要买些给爷爷吃。我朝她笑笑说，不要买，没用的，并且味道你也尝到了。她还坚持：我电话手表里有钱。我说，你跟你妈妈一样，很容易受骗。说句老实话，没有一定的定力，真的非常容易被这位推销员所说动——车厢里，还是有几位旅客被说动了，慷慨解囊。

过了义乌站，车厢里空荡了不少。再过一个金华站，就是我们要下的站了，也是本趟列车的终点站。在我前面隔着靠背那边的座位上，也坐了一位小女孩，她的身边有老太太及老爷子相伴。那老太太从包里拿出一件待织的半成品毛线衣，悠然地编织起来。现在，用手工编织毛衣的人几乎绝迹了，在我的经历中，这位老太太可谓是绝无仅有的。我递话过去问老太太，这是你的外孙女吗？我以为他们也跟我们一样，是接外孙女过来度寒假的。回答却是，他们是爷爷奶奶，女孩是他们的孙女，他们跟儿子生活在一起，帮着照看孙女，这次是回老家来了。话题很自然地围绕着小女孩展开了。小女孩新年十岁，也读小学三年级——居然跟祁祁同年级，交流的距离陡然拉近了。老婆子来了兴致，隔着靠背与老太太攀谈起来。我私下里却在调整自己的潜意识：这女孩个子高挑壮实，我估摸着在十四、五光景的年龄，想不到还比祁祁小几个月。小女孩又主动地邀祁祁坐到她那边去，侃侃而谈，相较之下，倒是祁祁的表现处处落在下风。大人见了小孩，总要问一问成绩怎样的，这位老太太也没有免俗，问得祁祁嗫嚅了半晌才讲出来。老太太的脸隐隐有点鄙夷。我不禁心中掠过一丝哀伤。祁祁今天的自卑，总是因为她的成绩逊人太多，总是因为平时她的妈妈因为辅导她的时间不多，还急功近利，又骂又压，才塑成的。这让我又想起了祁祁四岁时也坐这趟列车的情形。那一回在列车上，她竟然一个人走过了两三排的座位，与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陌生小孩搭上了帮，玩在了一起。原来的那份大胆和自信，现在都给弄丢了。

也算是旅途结了旅伴吧，又是同城而居，老婆子与老太太隔着靠背东拉西扯地聊着。聊天并不影响老太太手上的活。老太太其实是一个编织高手，也可以说是一个编织爱好者，全家人的线衣均出自她那双灵巧的手。两个小女孩也有她们自己的情况交流，叮叮咚咚絮叨个没完。只有我和那位老爷子，似乎只带了一双耳朵在听。车厢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我知道终点站马上就要到了。

翌日，我们个个都睡了一个自然醒。对祁祁来说，第一个早上，第一次睁开睡眼，发觉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自然别有一番感触。她小麻雀似的叽喳个不停。我们给她立了规定，上午学习，午后带她出去活动，回来再学习，晚上自由支配；也许下诺，在外婆家首先是吃好睡好玩好，然后才是完成寒假作业。我们的目的是，调理体质，精神放松，驱除读书给她带来的郁结。为了避免一开始就踏入令她头疼的那些“作业荆棘”，外婆借着买菜的机会带着她先去菜市场逛逛，顺便还在鱼市挑了一条小红鲤，带回家养着，让她产生一种轻松怡悦的心境。逛过了，小宠物也养上了，心情也放飞过了，接下来就是布置任务了——写一篇关于去菜市场买菜的作文。

我整理了一下祁祁寒假里必须要完成的课业：寒假作业本，好词、好句字帖描摹与诵读，小古文、古诗背诵，课外书精读（边读边记或写读后感），每日写日记，数学作业还附加了各地同年级卷子计十大张（正反面都有），预习三年级下册内容，英语朗读和书写（上传视频），每天跳绳1000个。

从第一天到第二天，勉强地，祁祁还能根据我们的规划轨道进行：上午做作业，中午到公园打乒乓球或羽毛球，傍晚和晚上诵读英语和古诗。那篇菜市场买菜的作文也写出来了，写得思路不清，东敲西打的，纯粹是为了增加字数在强写。接下来的时间，她那磨磨蹭蹭的臭习惯就复发了，把读书做作业完全扔到一边去，要么打爷爷那边的电话，要么打妹妹那边的电话，要么打妈妈的电话，一打起来就没个完，说了这个说那个，话儿就像流不完的泉水，让对方都无法挂电话；如果她的话没说完对方就挂断了，她还要不嫌其烦地打通了继续说。这完全是在煲电话粥呀。左等右盼地，总算瞅准空儿把她按到学习的座位上，她的学习心还是四处漂荡。找橡皮找得煞有介事，刨铅笔刨得一本正经，即便手头上没这些事，瞅瞅摸摸她也能泡半晌，全没有一点任务感和时间观念。有时看她一副认真做作业的样子，心里挺激动，走过去一看，原来她沉浸在画画中，叫你哭笑不得。我也是两难，催得轻她当作耳旁风，催得紧又怕她一使性子得不偿失。每每计划着要求完成的作业总要大打折扣，不能如数完成。后来，她外婆使了激将法，并且许诺她规定的时间一过或规定的作业一完成，就可以自由支配时间。不过这一招使不过二、三回也就失效了。

我说过，祁祁是个很聪明的人，领会快，接受能力强，假如能够挽回一半的自觉，她的成绩都能够混迹于好学生之列。但是，她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债务多不愁，作业多不急”的人了。我自忖，或许是长期跟她的体质弱、学习负担重有关系，长期的力不从心导致她衍生出一种适应性本能——拖，任你催我千百遍，遍遍都当没听见，拖。也或许是平时在学习上过冷过热的刺激——放学后得不到应有的督促而流于散慢，这是过冷，因课业任务多，晚饭后因妈妈回来又管得过紧，逼骂相加，这是过热，时间一长，对读书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抵触和厌恶，有一回她就突然发问：为什么要读书？可见厌学之深。又或许是与生俱来就缺乏一种韧性，一种坚守？

或许，我的猜测是多余的。多数可能是，这正是一个人从幼稚到成熟，从单薄到厚重，所经历的必由路线。外孙女的表现仅仅是这个时段的一种懵懂的调皮。

不管何种情况，有一件事是最为要紧的，那就是要保证她的身体能健康成长。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我们接祁祁过来，就是想利用寒假为她做个较为完美的休整——睡好吃好玩好，课业次之。但是课业再次之，总是要在规定时间里完成它的。“外松内紧”，也应运而生了。既不制造各种的压力，又能够甘心乐意地写完该写的作业。为了这一目标，即便“坑蒙拐骗”的招术有用，也不妨拿来一用。我们虽然很少给她压力了，但来自她妈妈的压力，她是无法抗拒的，虽然间接，隔着两地，却是威力不小。这也是促成她做好功课不可小觑的动力。

隔了两天，我布置了第二篇作文，是《学吃鱼》。这是一篇为她量身定调的作文。她之前小嘴巴从不肯沾鱼肉，最大的障碍就是怕鱼刺。经过我们的游说，她的思想障碍像是扫除了。外婆买了一条大鲫鱼，红烧起来，作为她学习吃鱼的实践教材，教她什么地方是大刺，什么地方是小刺，如何把吃在嘴里的刺从肉中分离吐出，并教她吃鱼讲究一个慢字，不可心急图快。这一餐在我们协助下，她吃了不少的鱼肉，脸上绽放出一丝得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给她布置了这篇作文。

领了任务进了房间，祁祁开始写第二篇作文。因为妈妈规定过，一个星期至少要写两篇作文。文章写出来了，让我审阅。我知道她想从我的嘴巴里说出一句称赞的话语。看过之后，我感觉不能妄加称赞。我只能说，这一篇比上一篇写得好一点，思路清一些，免得她太丧气。因为重点该写的“学”一字都没有提及，这是作文的大忌。而且来说，行文干巴巴的，活脱脱像由一根根枯树枝衔接着似的。记得她在二年级的时候，看图写话可是被她写得活灵活现的，一半照着图画，一半凭着想象，把故事讲得童话似的；行文也美，会运用各种的比喻，让那些文字都带上味道了。那时我还曾夸她“这小脑瓜咋想出来的”呢。怎么一遇上命题作文就无所适从，不会写了？

见我不说赞扬的话，专找她的毛病，她不爱听了，打断了我的话，直接提出了一个可能从古至今作为一个学生都不敢提的要求：你也写一篇出来！当然，若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老师站在她的面前，她不可能有这种勇气说。我当时是用一种老师的口吻，没商量地把她的要求顶回去的。我说，你哪儿见过学生写一篇习作，老师也要陪着写一篇的？

实际上，当我听到祁祁提这个要求时，我在心底里是挺认可的。学生刚开始写作文，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空白，不知从何写起，肯定想有一篇范文为他们带去某些启迪的。但在认可这个要求的同时，我的心里又莫名地胆怯起来。因为一琢磨，我的心里竟没这个底气，嫌烦是一方面，另方面就怕写不好在小孩面前丢人现眼。毕竟写作文不像解数学题那么简单，可以随意做一个范例。

三月初我们去女儿家帮忙一个星期。让我欣喜的是，祁祁的作文有了飞跃式的进步，她写的《做踺子》，写得很漂亮。从做踺子的起因谈起，到该准备的材料，然后一步一步如何做成功，再写到自己还不会踢踺子，今后要学会这项运动。思路清晰，语句通顺，水到渠成，对于三年级学生来说，已经相当不易了。——这是后话。

扯远了，闲话搁起。从把祁祁接到家到她的父母和妹妹过来过年，也仅仅是短暂的一个星期时间。我们的使命除了让外孙女换个环境、换种方式生活外，便是代替她的父母敦促一下课业，捎带着给予纠错和解惑而已，也只能仅此而已。她的父母来了，这副担子也就自然而然地卸下了。

到了正月初三，她的父母和妹妹要回转自己的家了，女儿问我，是否让祁祁在我这里再过几天。我答应到开学前还坐火车把她送过去。祁祁也乐意留下来。过了会儿，女儿再次问我，能保证完成老师所布置的作业吗，我还硬着头皮说，应该完成的作业肯定会完成。女儿进一步逼问：小古文、古诗背诵呢？每天日记呢？英语朗读......我想到了平日里祁祁的不易驾驭，这一连串的任务压过来，切实感到了艰巨，于是，知难而退，顺水推舟，卸任交人。

再问祁祁，去还是留？祁祁也不傻，回应的很干脆：回！

他们一行回去了。余下来的“寒假日”，祁祁打包带回去过了。空荡下来的房子里，外公外婆继续着自己的日子。